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聿文视界:从“当年明月”疑似精神病,看党国官僚体制如何吞噬官员


国际人权组织“保护卫士”2022年8月16日发布新的研究报告:《强制灌药和监禁:中国的精神病监狱》。
国际人权组织“保护卫士”2022年8月16日发布新的研究报告:《强制灌药和监禁:中国的精神病监狱》。

说起石悦这个名字,在中国没几个人知道,但“当年明月”,则如雷贯耳。这两个名字其实是同一个人。很多人很难把作为公务员的石悦和作为畅销书作家的“当年明月”联系在一起,因为以“当年明月”的名气和财富,他本可以过得比大多数中国人都好得多的自由自在生活,用不着栖身官场,在体制内唯唯诺诺的生存。尤其在他出事后,许多认识和不认识他的人,对他选择做官很是不解。

在过去一周,中国社交媒体盛传“当年明月”被关进上海宛平南路600号。宛平南路600号也就是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所在地。进这个地方的人无疑都有精神问题,需要咨询或治疗。关于“当年明月”的发病,舆论有两种说法,一是他得了严重精神疾病,来此治疗;二是他“猥亵女上司”,被“精神病”,实际是要在此避避风头。后一种说法暗示他有“保护伞”。不过,也有一些人对此说持怀疑态度,有人考据他的“女上司”已经60岁,而石悦大约40多岁;此外,既然是“猥亵女上司”,在中国目前的官场政治下,免职是肯定的。但上海当局至今没把他免职,对这两种传言,也不置可否。

根据《知情者透露当年明月“发疯”细节》一文披露,其精神状态确实出了问题,长期失眠,精神萎靡,昼夜颠倒,出现幻听,幻视,但尚未到大众意义上的精神病地步,在宛平南路600号治疗了一段时间,前段时间已出院了。至于如何演变成“猥亵女上司”的,该文说,由于精神状况出问题,领导安排他带薪休假,但他在这个过程中觉得自己遭受了不公待遇,几次在部门讨说法,跟同事和领导发生言语冲突,甚至有肢体冲突,最终被传成“精神分裂”和“猥亵女领导”。该文披露的情况比较详析,看似真实。

“当年明月”的从政路

“当年明月”现官至上海市政研室副主任,属市管干部,副厅级。虽然在上海魔都,这个层级的官员一抓一大把,然考虑其名气,尤其和上海市长龚正的特殊关系,发生在他身上的传闻,官方是要慎重对待的。龚正可称为“当年明月”的贵人,没有龚,他也许还窝在顺德那个小地方,他让石悦的命运发生了改变。在石悦还是海关顺德办事处的一名小职员时,因他写的通俗历史作品《明朝那些事儿》曝得大名,龚正读到该书后,了解海关系统还有这样一位奇才,于是把他借调到海关总署下属杂志《金钥匙》做编辑。其时龚虽是海关总署领导之一,但可能也不方便为他办理进京户口——彼时“当年明月”自身的硬件尚够不上北京户籍这个门槛,从而以借调的身份在海关总署呆了七年。

后来他遇到另一位“贵人”——环保部一位酷爱历史的副部长,该部长爱惜“当年明月”的才学,把他从海关总署安排在部直属的宣教中心综合室做副主任,并在当年又要他去环保部定点帮扶县河北省隆化挂职副县长。再往后,出任某中字头文化公司的副总经理。2018年,龚从杭州上调山东做省长,成为地方大员,没忘这位当年的才子,要他来山东,出任省政府办公厅综合处处长。2020年龚调任上海,他又跟着过来,任市外宣办和新闻办副主任,并于2021年转任政研室副主任,直到此番精神病发。这大概是“当年明月”的从政履历。

“当年明月”到底是真疯,还是 “猥亵女上司”,目前真假难辩,但他在精神康复中心度过一段时间,大概是可以确认的。鉴于他不是一般的官员,其疑似精神病的故事折射出中国官场的现状,从中可以见到,这个官僚体制和官场文化是如何将一个有才华的官员吞噬的。

中国官场的依附关系

首先,在官场出人头地,是要有靠山和裙带关系的。中国是个裙带社会。这种裙带性在官场就体现为依附性,这一点从古至今没有本质变化。中共虽号称干部来自五湖四海,但官员的等级制根深蒂固。如果只做一般公务员,也许可以不去投靠某个靠山,攀附某位权贵,让自己保持一定的人格独立;可如果想往上升,出人头地,就非得要寻靠山,或等某位伯乐来发现不可,这是由中国官场的政治文化,更是由自身的政治利益决定的。没有靠山,纯粹因自己政绩,干得出色,得到百姓爱戴,而被上面乃至最高层赏识,这种情况有没有呢?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但翻遍中国历史,凤毛麟角。现实官场政治规则,要做高官特别是大官,朝中必定有人。

如前所述,“当年明月”遇到了两个欣赏并愿帮他的“贵人”,特别是龚正,直接把他从地方的小职员,调到署里,虽然仍是个小职员,但层次、眼界和机遇是在基层没法比的。对一个有志往官场发展的人来说,这一步实在是太宝贵了。事实上,他此后基本上顺风顺水,40出头就在上海做到副厅,如果没有背景和关照,很难。坦率地讲,“当年明月”在历史写作上有才情,可不等于在公文写作上也是一把好手,在秘书的职位上做得比其同僚要强,此中关键还是遇到了龚正这个“贵人”。

或效法王阳明而从政

其次, “当年明月”为什么要在体制钻营?他原本是可以不走这条路的,毕竟他20多岁就实现了绝大多数平民子女可望而不可及的财务自由。据报道,自2007年起,他连续7届荣登中国作家富豪榜,累计版税收入超4100万,至去年底,还有近6000万款项未结算。故而,他完全不必为一份稳定的收入而去考公,即便在基层做一个小公务员,也不必挤破头往上升,安于现状日子也会过得比多数国人要好。因为往上升的结果无非是权大一点,收入高一点,有更多的捞钱机会。但他竟走了做官这条路。所以,这就涉及文人从政的问题。在中国,文人为什么喜欢从政?

按前述文章的说法,“当年明月”进体制,缘于他家庭环境的影响,其父是公务员,父母希望他有一份稳定收入;另外也是他认为,在顺德海关工作是个闲职,任务不重,不影响业余时间的创作。然而,这可能是表面原因,在“当年明月”的内心深处,不排除他也想效法其笔下人物王阳明,怀有匡扶社稷,拯救黎民的想法。王阳明是明代大儒,其心学对后世影响深远,又富有政治和军事才能,几次挽大明于危机,可谓文人从政典范。“当年明月”在书里对王的评价非常高。王主张身体力行,积极进取,反对坐而论道,很难讲这不会影响到他的人生和政治哲学。中国文人受儒家影响,入世情节很重,总以为可以干番事,成就大业,甚至可为“帝王师”。作为对历史颇有研究的“当年明月”,从他对王阳明的描述和评价看,也难摆脱自古以来中国文化这股兼济天下的习气,很多文人就是在此种心理支配下从政的。

党国体制是部绞肉机

文人从政,有济世的情怀和抱负,当然可贵,然而,历朝历代的现实往往是碰一鼻子灰,什么也改变不了,原因就在于,高看自己的能力,以为可以玩转官场。可官场现实,比理想要残酷和黑暗得多,特别是当下中国官场,可谓集历朝历代的劣迹和中共党文化弊端之大成,一般人很难适应。故而提出了一个体制对官员的压迫问题,人们看到,在中国,很多官员都患有严重的抑郁症。

在中国为官,时间久了,基本会丧失正常人的情感和道德。因为这是一个以剥夺人性,以人的尊严受损为代价,对上级摇尾乞怜、唯唯诺诺,对下级和百姓唯我独尊、趾高气扬的体制,官员不敢说真话,没有自己的独立见解,也不鼓励官员说真话,表达自己的见解。在这种官场体制和文化里,官员很难避免不会被异化,我变成非我,一个官员,若想稍稍保持一份良知,一点尊严,马上就会面临官场乃至家庭的压力。所以多数官员不得不做妥协,直至完全丧失对真和善的感知,不想心灵完全被扭曲的,就会带来人格的分裂和精神的痛苦,此乃官场多抑郁症患者的原因。

据说,“当年明月”似乎是个很难融入“建制”里的人,他还想保留某种文人的底线和独立的人格与见识,可这样一来,势必会使他和体制冲突。据前述知情者透露,作为龚正实际上的秘书,他为其写过调研报告,但因报告的思路和龚有不同,两人为此闹过多次不愉快,渐渐龚就不太喜欢他,在政研室副主任的岗位上彻底成了一个闲职,加之他再也写不出像《明朝那些事儿》那样的文采飞扬的历史作品,以及家庭也出现了某种变故,于是精神不可避免地受到严重伤害,以致连基本的一日三餐正常进食都成了问题。

“当年明月”在《明朝那些事儿》的结尾写道:“成功只有一个——按自己的方式,去度过一生”,这话常常被人用来形容作者自己。确实,这位一代才俊用他自己的方式,被其服务的体制吞噬,他悲剧性地演绎了,党国官僚体制是一部绞肉机,要想不被它绞杀,要么和它同流合污,要么从一开始就不被它诱惑而逃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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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聿文

    美国之音特约评论员,曾在中国做过记者,现居美国,作者本人这样介绍自己说:“曾经在体制的边缘,因而更能洞察所谓‘新时代’的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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