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之音记者于乌克兰的十天采访期间,可以深切感受到这场战争给乌克兰社会和民众带来的无尽痛苦和不确定性。我们试图寻找一些希望的光亮,采访了乌克兰本土的NGO非政府组织,也遇到了在乌克兰国际军团中服役的华人士兵,还访问了帮助乌克兰难民的华人志愿者。他们用各自的行动,来诠释一个有责任心和道德感的公民,在战争中可以做些什么。
外籍军团里的华人士兵Chang
在基辅采访的第二天傍晚,美国之音记者在市中心一家餐厅见到了Chang。他中等身材,很壮硕,操着一口有些台湾口音的普通话。但他说,他的家庭其实和台湾没有什么关系,他父亲来自山东,他则在加州长大。
家境殷实,且拥有美国一流大学学历背景的Chang,在硅谷从事多年的高科技行业后,决议尝试一些新鲜的事物,他加入了美军。
“负责招兵的人在看完我提交的背景资料后,看着我的表情,我一直都记得。他不敢相信像我这样家庭和学历背景的人,居然会加入军队,这完全超出了他的日常认知”,回忆起这段往事,Chang的脸上显现出了一丝的兴奋和自豪,“
“在美军的四年很充实,很快乐”,Chang成了一名出色的坦克操控手,“坦克中的四个位置我都能完全胜任,”他说。
俄乌战争爆发后,Chang开始有了新的人生目标,去乌克兰,加入国际军团。这不光是为了追求一种全新的人生体验,更是为了实现他的世界观和价值观。
“这是一场很明显的侵略战争,这对我们现有的国际秩序造成了很大的影响,甚至可以说是侮辱了我们整个世界当今的秩序。这对于我来说是不可容忍的。因为如果俄罗斯取得成功的话,我们现有的国际秩序将会荡然无存,我们将会生活在一种非常强大的不确定性里。我来这里,是为了表达出我们自己的态度,我们在支持乌克兰”,当问及他为何来到乌克兰时,Chang这样回答。“我坚信这个世界的秩序必须有人去维护”。
Chang很在意也很看重他的华人身份。他说在他所属的国际志愿军团里,他是唯一的一名华人,每次遇到华人面孔,他都会感觉很亲切。
“我希望战争能尽快结束,期望看到和平”,在采访的最后,他这样说道。
“那如果战争结束了,你会去做些什么呢?”记者问。
“我会去中南美做志愿者,帮助那些想要偷渡到美国的中国人。也许这些人是在试图非法进入美国,但我很想帮助他们。我希望美国社会能有更多的华人,你知道的,我们华人都是很勤奋和努力的”。
台湾志愿者索菲
“我们在去年12月底从台湾运来了38台特种车辆,还有各种的物资。特种车辆包括救护车、消防车、皮卡、大卡等台湾政府机关的退役车辆。我在其中最主要的工作是募资,因为要让这些退役的车辆重新工作,需要进行修复和整备,这些都是需要资金来完成的”。
说话的人是索菲,一位居住在华沙二十多年的台湾人。而这个向乌克兰提供来自台湾的退役特种车辆的项目,是从去年夏天开始的。
“一台救护车的修复和整备费用大约是10万台币(约3200美元),而消防车的费用就更多了。我们这次总共有150多台特种车辆会运到乌克兰,而众募到的金额有600多万台币,这显然不够。我们有一个单独的赞助人,彰化伸仁纺织的董事长白璨荣先生,他一个人就捐了一千多万台币(约31万美元),我们这次的行动才得以完成”。
俄乌战争爆发前,索菲在当地从事汉语教学和旅游地接的工作。战争爆发后,惊讶之余的索菲,还有身边居住在波兰的台湾朋友,开始商量着可以为乌克兰做些什么。
无论是在地域上,还是在文化上,波兰和乌克兰都是很亲近的。所以波兰全国和社会在战争爆发后,都快速地行动起来,支持和帮助乌克兰民众。战争爆发后,索菲和她的波兰先生一起做各种志愿工作,帮助乌克兰难民在华沙落脚。与此同时,她也经常发动居住在华沙的台湾社群的朋友们,一起做志愿者,帮助逃到华沙的乌克兰难民们。
比如,索菲身边的一位波兰朋友,把自己的一栋房子重新改建和装修,提供给逃难到华沙的乌克兰难民居住。这里离索菲的家也就不到十分钟的车程,索菲经常过来帮忙筹集和搬运物资,装修住所,为难民们提供各种生活上和心理上的支持。
索菲带记者来到这个现在居住着十几位乌克兰难民的大房子。每一个见到索菲的难民都会和她聊上几句。
这栋房子的一楼改建成了仓库,里面堆积着从世界各地运来的物质。而二楼则作为住所,有共用的厨房和浴室。每间住房大小不一,有的房间居住着一个家庭,有的房间居住着几位老妇,还有一间房住着一位快要临盆的孕妇。
此时的华沙气温在零度上下,但屋里有着充足的暖气,不觉得寒冷。
“难民住在这里不需要支付任何费用,因为政府会按居住的人数提供补助金。但这些钱也就能支付电费水费等必要的开支,屋主一直想把三楼也改建出来帮助更多的难民,但她现在也是有心无力了”,索菲告诉我。
“我们在二月底还有50多辆车运到波兰的港口,到时会由乌克兰的基金会负责清关手续和运往到乌克兰。我们在那边有一位姐姐在负责这件事情”。
“那你呢?”记者问。
“我会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她微笑着回答。
乌克兰本土NGO—“孩子们的声音”(Voices of Children)
“没人理解孩子们需要心理帮助,大多数时候,我们只是给孩子们带去些食物和礼物,仅此而已。但奥莲娜(Olena Rozvadovska,Voices of Children的创始人之一)是最早在各个角落大声疾呼的人之一,她说我们需要给孩子们提供心理帮助,因为他们生活在战争之下。”
“孩子们的声音”(Voices of Children)这家公益机构的另一位创始人是阿扎德-萨法罗夫(Azad Safarov)。他说话的语速很快,即便英语是他的第四或第五语言。出生在阿塞拜疆的萨法罗夫,1994 年,8 岁时和家人搬到了乌东的顿涅茨克。在那里,他学会了乌克兰语和俄语,也曾因为移民和肤色的原因,在青少年时期遭到霸凌。因此,他对于暴力对于孩童和青少年的心理影响十分关注。
“我们接到了很多青少年自己打来的电话,来寻求心理帮助。大多数的电话都来自国外,当孩子和他们的父母一起离开乌克兰时,父母们会认为,孩子现在在国外,比如在波兰或德国,一切都很好。但这些孩子被从父亲、朋友和亲戚身边带走,到了一个文化完全不同的国家,他们感觉其实很不好。”萨法罗夫说。
他表示,很多打电话来的孩子有自杀倾向,因为他们感到无助和愤怒,不能帮助自己的父亲,也不能回家。“他们打电话给我们寻求心理帮助是件好事,因为至少我们的心理学家,可以稳定他们的情绪,给他们一些支持和帮助”。萨法罗夫说。
“孩子们的声音“在2019年成立时,主要在为乌克兰东部战争冲突区域的儿童,提供心理服务的支持。但俄乌战争全面爆发后,他们迅速扩大了工作领域,开始为乌克兰全域的儿童提供服务。与他们机构合作的心理学家,会帮助这些儿童及其父母脱离惊恐状态,并确保他们的心理稳定和安全,机构还提供人道主义援助,帮助战斗最激烈的东部地区家庭的疏散。
“我们没有在拯救这些孩子,我们只是为了给他们一个庇护所,给他们一些必要的支持,让他们能在这场战争中找到自己,抵抗,生存。。。应该有成年人和心理学家,坐下来与孩子交谈,解释这一切不是你们的过错,我们应该责怪的是俄罗斯人,而不是你们。”
“我们不知道这样的世界还会持续多久,我们不知道俄罗斯会恐吓我们的国家和人民多久。我们能做的就是学会如何生存,如何拯救我们的情感、大脑和心理健康”。萨法罗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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