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五去世的最高法院大法官鲁思·拜德·金斯伯格的灵柩正摆放于最高法院的前阶之上,前来瞻仰的人群络绎不绝。
本周五,这位传奇大法官的灵柩将被转移至美国国会大厦的国家雕像厅接受公众吊唁。她也是美国历史上首位享此哀荣的女性。
而在哀恸肃穆的告别气氛背后,一场有关其继任者的“争夺战”正擂鼓切切。金斯伯格身后留下的最高法院大法官空席不仅为临近到来的美国总统大选增添了变数,更深刻影响着美国长远的未来。
特朗普周六宣布提名人选 参议院将展开确认
特朗普总统将于本周六宣布提名谁来填补这个席位。尽管一些幕僚建议他更早这么做,以便给参议院留出足够多的时间来确认他的提名,但特朗普选择等到金斯伯格的追思仪式结束后再做出宣布,“以示尊重”。目前具体人选尚不确定,但可以肯定会是一位保守派女性大法官。
接下来的工作便是参议院的了。只要参议院能在明年1月20日新一届国会上台之前完成对特朗普所提名的大法官的确认,那么不管今年11月的大选结果如何,由九人组成的最高法院都将呈现出6位保守派大法官对3位自由派大法官的局面。
参议院多数党领袖麦康奈尔已经承诺,将在今年内对特朗普总统的提名人进行确认投票。尽管目前已有两位共和党参议员表示不会投赞成票,但鉴于参议院共和党对民主党的席位优势是53对47,即便有两位共和党人跑票也对大局无碍。据参议院司法委员会主席格雷厄姆周一晚间在福克斯新闻节目上透露,共和党已经有了足够的票数来通过特朗普总统的大法官提名。
民主党强烈不满 要求选后再由新总统提名
这样的局面引发民主党的强烈不满。他们认为现在距离11月3日的总统大选已如此之近,甚至很多选民已经提早投票,也就是说“选举已经开始了”,那么提名大法官这样影响深远的权利就不应交由现任总统,而是应该等到大选之后,由新总统接手,这是对选民意愿的尊重。
更令民主党人气愤的是,参议院的共和党人曾以同样的理由拒绝在奥巴马总统任期的最后一年为奥巴马提名的大法官举行确认听证会,使得一个原本会由自由派大法官填补的席位落入了保守派大法官之手。他们指责共和党的做法是“双重标准”,但又很难在程序上找到阻止的办法。
大法官补位战 可能激发两党选民投票热情
艾克隆大学政治学教授大卫·科恩(David Cohen)认为,这种愤怒会提振民主党选民的投票热情。
“选民会觉得非常气愤,觉得共和党偷走了不仅一个大法官席位,而是偷走了两个。”科恩教授对美国之音说,“会有很多民主党人对共和党的这种虚伪感到愤怒,这将激励他们给拜登投票。”
科恩教授还认为,最高法院的势力进一步向保守派倾斜首先威胁到的就是“奥巴马医保”的存留,而这个议题是民主党左翼进步派最为关心的议题,所以左翼进步派会更为愤怒,这使得一些原本支持桑德斯而对拜登兴趣缺缺的进步派选民有了投票给拜登的热情。
科恩教授同时指出,如果共和党在总统大选前强行让大法官一事尘埃落定,民主党选民会更有动力在大选中夺回白宫和参议院,因为他们想以此来平衡最高法院的影响力。
他对美国之音说:“如果共和党这么做,民主党赢得了白宫和参议院,他们将扩大最高法院,增加至少两个席位,或者是四个席位。他们还会废除国会里面用冗长演讲来阻止议事的做法,从而使民主党的议程能在国会推动。”
不过,这场大法官补位之争调动起的显然不仅仅是民主党一方的投票热情,共和党选民的热情也被点燃。
金斯伯格大法官去世后,在特朗普总统的竞选集会上立刻就有支持者打出“补上这个席位”的标语。特朗普总统快速提名保守派大法官,并获得参议院的通力配合,这大大增加了保守派选民对他的忠诚度。
有分析认为,在2016年的总统大选中,许多原本对特朗普的言行并不满意的保守派选民,就因为特朗普承诺会将保守派大法官送入最高法院而选择了支持他。在2020年的大选中,他也将借着提名保守派大法官的势头,让政治图谱上的整个右翼更满怀热情地团结在他周围,并转移人们对于新冠疫情、种族冲突等问题的关注。
大选若现争议,最高法院可能决定选举结果
根据POLITICOL和清晨咨询公司的联合民调,最高法院大法官人选一直是最有影响力的大选议题之一。在金斯伯格大法官去世前,共和党选民对这个问题的热情度高于民主党选民。在金斯伯格去世后,认为最高法院大法官人选对于他们的投票决定“非常重要”的选民比例从47%上升至56%。相比而言,这一比例在民主党选民中上升幅度更大,从此前的48%飙升至60%;在共和党选民中,这一比例从此前的50%上升至54%;而在独立选民中的比例则从42%上升至51%。
最高法院的“补位战”对于大选的意义还在于:如果接下来特朗普和拜登在选举程序、计票结果等问题上出现争议,诉诸法律,或将由最高法院来最终裁决,而最高法院的判决很有可能会决定选举结果。
特朗普总统周三在白宫对记者表示,他认为这届大选可能出现民主党所策划的“骗局”,而共和党势必会以诉讼回击,官司可能会一路打到最高法院,如果那时最高法院只有8名大法官,将有可能出现4对4的僵持局面,因此应在大选前将最高法院补齐至九人。
分析人士也认为2020年大选出现法律纠纷的风险较高,最高法院的职能更显重要。
俄亥俄北方大学的政治学教授罗伯特·亚历山大(Robert Alexander)对美国之音说:“在任总统常常谈起选举被操纵了,他对选民说’他们要从你那里偷走选举’。此外,我们可能会见到历史上最多的一次以缺席投票或者邮寄选票的方式投票的人数。你知道,人们第一次做某件事的时候都更容易犯错。而且,宾夕法尼亚州的最高法院在邮寄选票的问题上做出了一个有争议的裁决。在2016年,宾州的选举结果是由不到1%的差距决定的,今年民调也显示两位候选人在宾州的支持率很接近,宾州可能会是决定选举结果的一个关键州。如果他们无法在宾州解决争议,官司就可能打到最高法院。没有人希望看到这种可能性,但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
在2000年的总统大选中,小布什与戈尔对佛罗里达州的计票结果产生分歧,一路上诉至最高法院,最终最高法院做出了有利于小布什的裁决,锁定了小布什的胜局。
这场大法官补位之争还将影响到参议院的选情。《华尔街日报》华盛顿事务主编杰拉尔德·赛博9月22日撰文写道:尤其是三位共和党参议员的竞选连任会因此增添变数,他们分别是负责提名工作的参议院司法委员会主席、南卡罗来纳州参议员林赛·格雷厄姆;已经表示不支持在大选前确认特朗普大法官提名的缅因州参议员苏珊·柯林斯;参议院多数党领袖、肯塔基州参议员米切尔·麦康奈尔。此外,民主党副总统提名人哈里斯也是参议院司法委员会的成员,她在特朗普提名的大法官的确认听证会上会有怎样的表现也颇受关注。
赛博还指出,参议院的选情跟总统选情之间有显著的联动关系,“在过去的十年里,选民们比以前更倾向于投票给同一个政党的总统候选人和他们所在州的参议员席位”。
大法官人选牵动美国重要议题未来走向
这场最高法院补位之争的意义绝不仅限于对2020年大选的影响。
在金斯伯格去世之前,最高法院九位大法官由5位保守派大法官和4位自由派大法官组成,但其中一位保守派大法官,也就是首席大法官约翰•罗伯茨(John Roberts)有时会跟着自由派投票。
如果最高法院里保守派对自由派的领先优势扩大到6比3,这将进一步确保最高法院的保守倾向,使最高法院未来在堕胎、同性恋权益、持枪权、移民等问题上做出更受保守派欢迎的裁决,此前既有的判例也有可能被推翻。
在这些议题中,“奥巴马医保”或将首当其冲。最高法院已定于今年11月10日就“奥巴马医保”是否违反美国宪法听取口头辩论,如果特朗普提名的保守派大法官在此之前上任,“奥巴马医保”或面临废止。
基于权力制衡的原则,美国宪法的制定者们在设立政府和立法机构的同时设立了最高法院,其作用在于确保总统和国会制定的法律不能跟宪法相冲突。为了保证最高法院的独立性,大法官实行终身制。所以最高法院大法官甚至能比总统在更长时期内左右美国的方向。
宪法制定者们将提名大法官的权力给了总统,将确认提名的权力给了参议院。除此之外,宪法制定者并没有对最高法院的具体形态做出明确规定,而是将这个权力留给了总统和国会。美国第一届国会在1789年组建了第一届最高法院,由6位大法官组成。在此后的岁月里,国会多次改变最高法院大法官人数,从最少5人到最多10人不等。
因此,有民主党议员提议,如果最高法院再添一名保守派大法官一事无法避免,那么民主党能做的就是通过国会再次修改法律,增加最高法院和下级法院的法官席位,以稀释保守派法官的影响力。
艾克隆大学政治学教授大卫•科恩对美国之音说,如果出现了无休止的相互报复,“对美国未来的政治体系和稳定性来说都是不利的”。
在美国历史上很少出现临近大选最高法院出现席位空缺的情况,仅有一次发生在1864年,当时距离总统选举还有27天,首席大法官罗杰·塔尼去世。当时的总统亚伯拉罕·林肯推迟了对大法官的提名,直到他赢得连任之后。
特朗普总统在他的任期内已提名了两位保守派大法官,并均获得了参议院的确认。目前对于他的第三位提名人选呼声最高的两位分别是他在2017年任命的美国第七巡回上诉法院法官艾米·康尼·巴雷特(Amy Coney Barrett)和他在2019年任命的第11巡回上诉法院法官芭芭拉·拉戈阿(Barbara Lagoa)。除此之外,美国第六巡回上诉法院的琼·拉森(Joan Larsen)、第四巡回上诉法院的埃里森·琼斯·拉辛(Allison Jones Rushing)、白宫副律师凯特·科默福德·托德(Kate Comerford Todd)也在可能的人选名单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