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奥兰多”脉动”同性恋夜总会枪击案再次撕裂了中国互联网,在一些网友对死难者表示哀悼的同时,也有人表现出对穆斯林和同性恋群体的敌意。有学者认为,奥兰多袭击或导致更多中国人支持政府严格的宗教和民族政策,进一步挤压一些少数民族的生存空间,少数民族更难争取多数汉族人的理解与支持。
美国东部时间6月12日,佛罗里达州奥兰多市一家夜总会遭到枪手袭击,目前已造成50人死亡,53人受伤。嫌疑人奥马尔·马丁(Omar Mateen)出生在美国,父母是来自阿富汗的移民。据报道,马丁发动袭击前曾致电911表示自己效忠“伊斯兰国”(ISIS),而ISIS事后也通过互联网宣称对此事负责。该事件是美国历史上伤亡最多的枪击案。
ISIS、恐怖袭击、穆斯林枪手、同志夜总会,这些关键词也引爆了中国互联网。在谴责和哀悼声中,也不乏叫好的声音。新浪新闻和微博评论中,有不少人针对同性恋和穆斯林开炮。而在一些较为“左倾”的军事论坛上,叫好者则更多。
中央民族大学一位民族问题学者13日对美国之音表示,他认为,大部分中国民众对少数民族的诉求缺乏了解,也缺乏同理心。在政府严格的信息管控下,少数民族的理性诉求被消音,而极端言行则被放大。他认为,奥兰多枪击后,预计会有更多中国民众支持政府的民族和宗教政策,少数民族更难争取汉族的支持,礼拜、出境、上网、旅行、住宿等活动会受到更多限制。
奥兰多枪击案
此前国联邦调查局(FBI)曾两度调查枪手马丁,但没有发现他与ISIS之间的联系。路透社引述两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美国官员称,目前没有证据表明ISIS指导了这次行动。FBI表示,目前正在调查这次袭击案是否属于“独狼行动”。独狼行动是指独立策划、执行的恐怖主义行动,袭击者通常受恐怖主义思想的影响,但独立于任何命令或组织。
马丁的父亲对媒体表示,他和家人也被儿子的行为震惊。他认为马丁此举无关宗教,但表示马丁此前曾对两名男性在街上亲吻表示愤怒。
目前事件已被定性为恐怖袭击。
每次恐袭都是反穆斯林的浪潮
奥兰多枪击案后,中国互联网上再掀针对穆斯林群体的仇恨言论。有人说:“美国为何这么多冲突就是因为没有单一的民族,要记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也有人说:“X(一种家畜的谐音)教就是这么邪恶,还不让人说了。”
据传伊斯兰教的先知穆罕默德曾穿戴绿色的长袍和头巾,有人认为绿色是穆斯林尊崇的颜色,因而产生了“绿教”、“X教”这些贬损的说法。
即便是在自由派网友占多数的知乎论坛上,也出现了很多针对穆斯林的歧视性言论和表情包,也有网友嘲讽美国总统奥巴马在声明中不提“伊斯兰极端主义”,是软弱的表现。
中央民族大学一位学者13日对美国之音说,在政府严格的信息控制下,大部分中国民众对少数民族只有“脸谱化”的印象,对他们的生存状况和政治诉求缺乏了解,也缺乏同理心。
这位学者说,近年来藏区和新疆民族屡发民族冲突,政府的宣传机器只是简单地把问题归结于“境外势力煽动”,对于少数民族受到的诸多限制抑或闭口不提,抑或引导舆论将其合理化。
他说:“生活中、网上,总听到‘回回’、‘X教’、‘穆X’这些词。” 他认为最大的问题是,许多人根本没有意识到使用这些词语有任何不妥。
谈及政府限制少数民族出境、针对少数民族客人频繁查房、封锁百度网盘在新疆的服务、严格控制藏区和新疆的快递业务等政策,这位学者说,预计会有更多中国民众支持政府的民族和宗教政策,少数民族更难争取汉族的支持。
恐同言论泛滥
相比宗教和民族问题,同性恋问题在中国似乎没有上升到政治敏感的高度。在中国的舆论光谱中,同性恋问题一直处在“封杀”和“默许”的边缘地带。一方面,中国在近二十年前就完成了同性恋的“非罪化”和“非病化”,但另一方面,民众对LGBT(女同、男同、双性、跨性)的歧视仍未消除,中国也并没有保护LGBT群体免受歧视和伤害的法律。
奥兰多枪击案后,中国网上对同性恋群体的死难不乏幸灾乐祸的声音。例如,有网友说:“据说干掉的是同性恋,心里稍微有些安慰,那些变态玩意儿们看着就恶心!” 还有人说:“这小伙子对同性恋的愤怒表现有点过激了,但他反对同性恋的态度和俺是一样一样滴。愿天堂或地狱都没有同性恋这种恶心的事物,人们都过着正常的生活。”
也有网友反驳了这种歧视性言论:“可怕,很多人不是谴责暴徒的行径,而是指责同志的行为,任何人的行为只要不违法,谁都无权剥夺他人的生命!请不要给暴行粉饰借口!”
但这也成了更多人攻击的目标:“一看就知道是个基佬评论,恶不恶心啊,你可以选择不在公共场所那样,但是在公共场所那样做就是品德败坏。”
北京一家同志平权组织的成员13日对美国之音说,其实在中国,针对同志的暴力也时有发生,只不过媒体很少报道。他说,警察经常骚扰LGBT人士聚集的场所,正常约会的同志情侣也会被当作“卖淫嫖娼者”遭到抓捕。他还说:“可能有的人觉得中国不对同性恋判刑就是不歧视同性恋了,这只能说明同志平权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死的是美国人 就值得庆贺?
从911事件到奥兰多枪击,都有一些中国民众庆祝美国的灾难。
近年来也有不少中国网友撰文反思当年庆祝911袭击的行为。网友半分忠义与一寸江山2013年时在博客上回忆了911之后他在北京大学目睹的情况。他写道,当天他去北大学生食堂吃饭,电视上正在播放911实况录像,看着世贸大楼倒塌时,周围的同学爆发出欢呼声。他写道:“我真的惊呆了。这里是北大啊!是一直以来以其‘人文关怀精神’而名满华夏的北京大学呀。”
中国互联网上还广泛流传一条美国政府“驱逐对恐怖袭击欢呼的来访中国记者”的新闻。法新社的报道称,美国国务院官员表示,美国已经驱逐(expelled)了一批来访的中国记者,因为他们曾对纽约和华盛顿的恐怖袭击事件鼓掌欢呼(applauded and cheered)。不过,这个中国新闻代表团成员之一李道胜后来在中国媒体上发表文章,否认对袭击事件欢呼。
而911过去近15年后,仍有不少网民认为奥兰多枪击案是美国“罪有应得”。有网友说:“这事发生在美国,给奥巴马一记耳光,活该,活该,真活该 ! 他本人每天都给世界添乱 。”
也有人认为西方媒体的报道对中国国内的暴力事件报道不够客观,认为中国人这次也无需同情死难者。军事论坛“铁血网”在首页显著位置发起投票“网友说美枪击案是不同政见者的诉求,你支持吗”,有不少网友跟帖说:“支持此观点,昆明暴恐案他们不也这么说的,我们不干涉你国内政,但是从你们媒体报道来看,我就觉得这怎么可能是恐怖袭击,必须是持不同政见都的诉求跟少数族群受压迫的反抗嘛!希望米国改善人权,多关注少数族群诉求!”
2014年,云南昆明火车站发生袭击事件,5名新疆籍袭击者持砍刀和匕首冲进火车站砍杀民众,中国官方将事件定性为“暴力恐怖袭击”。事件发生后,人民日报刊文批评CNN报道中为“恐怖分子”一词打上引号,人民网还制作了信息图,对比西方媒体在昆明恐袭和伦敦恐袭上用词的不同,认为西方媒体故意避用“恐怖袭击”(terror attack)一词,是在曲解事件、误导舆论。
而实际上,在尚未厘清事件细节时、没有自采消息源时,美国媒体在引用其他消息源(包括政府)发布信息时经常使用引号,是为了保证报道的客观。CNN记者到达昆明现场后,发布的报道中也没有给恐怖袭击加引号,美国政府的声明中也明确表示昆明事件是恐怖袭击。
但这些消息没有被官媒跟进。“爱国小粉红”网民至今仍常用人民网指出的所谓“偏颇报道”作为西方媒体敌视中国的“证据”。
私权作恶和公权害民
也有网友谈到中国的舆论管控,认为几大官媒滚动报道报道美国枪击案,却对国内的暴力事件避而不谈,“我的重点是美国发生个枪击案,一些人就像打鸡血似的,而像央视人民日报这些官媒报道真的是详细又详细,死了亲爹似的,可到我们自己人的时候呢?信息就不透明了吧。”
微信自媒体“导弹熊”在文章中写道,美国和中国都面临着防止杀伤性力量失控的问题。
文章还提到了不久前被警方“抓嫖”后死亡的北京居民雷洋,认为公权害民和私权作恶一样值得警惕:“无论多么优越的制度,无法保护公民都是失败的。在这一点上,一个硕士蹊跷死亡和五十个同性恋者被猝然枪杀,都是社会管理的败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