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伟达(Nvidia)执行长黄仁勋(Jensen Huang)在一周内相继走访中国深圳与台湾,与当地科技产业大佬密集会面。鉴于美国对先进芯片的严格管制与中国对英伟达展开反垄断调查,外界普遍认为,黄仁勋此行意在维系与各国政府及供应商的良好关系,以应对日趋激烈的美中科技博弈。
黄仁勋于1月15日在深圳出席英伟达中国分公司年会活动;次日即飞抵台湾,拜访封装测试合作伙伴矽品精密的新厂,并设宴款待台湾供应链厂商高层,包括台积电董事长魏哲家、鸿海集团董事长刘扬伟及广达董事长林百里等。黄仁勋此番两岸之行,正逢中美科技冲突不断加剧,时机颇为敏感。
英伟达的双重压力:美国芯片禁令与中国反垄断调查
1月13日,美国拜登政府正式宣布通过分级管理收紧对英伟达等先进人工智能(AI)芯片和技术的出口限制,将中国、俄罗斯、朝鲜列为第三级管制国家,几乎全面禁止相关芯片输出。与此同时,中国当局也对英伟达在华业务展开反垄断调查。有评论称,英伟达正置身于美中之间的夹缝,处境异常微妙。
台北的中华经济研究院副研究员戴志言认为,黄仁勋此次访问,既是安抚中国及台湾政府,也旨在确保对供应链客户及组装厂的稳定供货关系。
他表示,英伟达正面临双重困境,一是进行全球性收购案时,需取得包含中国等各国政府审查同意,必须维持与各国的友好关系; 其二,英伟达主要竞争对手像是超微(AMD)也通过台湾和亚洲供应商进行晶片的供应与生产,黄仁勋必须争取供应商对英伟达的优先分配产能。
戴志言指出,虽然目前市场聚焦于英伟达,但并非只有英伟达能提供算力。超微或微软、苹果、Meta等终端供应商也拥有芯片设计能力,如果英伟达未来发展受限,或预期被中国制裁,都会促使供应商另寻合作对象。
黄仁勋1月16日在台中受访时表示,英伟达将从CoWoS-S制程产能逐步转向更高阶的CoWoS-L产能,预期今年整体CoWoS产能可大幅增长。戴志言认为,这是一种向供应链喊话、稳住合作关系的举动。
伴随美国进一步限制中国取得高端晶片技术,科技战的范围不断延伸。戴志言表示,美国为首的盟邦希望拖延中国芯片关键技术的整体发展。美国当前在AI芯片上仍具领先优势,所以会划出框架限制中国,避免其在内部做大。
对英伟达而言,如何规划经销商流动,防范产品透过转口贸易流入中国,成为黄仁勋眼前棘手的问题。台湾经济研究院产经数据库总监刘佩真分析,美国此番芯片禁令剑指中国,旨在防堵先进技术落入中俄,并阻碍中国在AI领域的进程。她指出,以英伟达为代表的AI芯片是美中科技对决的攻防焦点,也会牵动后续全球供应链的布局。
刘佩真告诉美国之音:“辉达(英伟达)现在目前的一个角色,夹杂在这个美中两强当中,处于比较左右为难的一个局面,基于在商业利益的一个考量,AI的蓝图的发展在全球订单量都能够拿下更高的一个水准,来持续地稳固它在整体AI芯片的一个全球领导的一个地位,中国市场还是扮演相对重要的一个角色。”
芯片禁令下的变通与博弈
刘佩真分析,短期来看,中国和被列为第三级管制的国家会采取大量备妥存货的策略,扩大向英伟达、超微(AMD)、英特尔(Intel)等下单降规晶片,同时透过囤货、走私、第三方白手套等方式加速取得管制晶片,可能激起对AI晶片需求量的放大,对台系AI供应链、乃至于台积电接单来说将呈现短多;但中长期仍需要进行观察特朗普上任后的AI芯片三级管制政策意向。
戴志言也强调,半导体是分工高度复杂行业,较难通过政策一刀切断经济跟产业的实务运作,相较于其他美商把中国视为生产加工基地,英伟达不可能放弃巨大的中国芯片内需市场。
他对美国之音说:“在商言商,你不会说把以前过去经营地很好、而且现在看起来都还持续有需求的市场,在禁令的要求下,我就断掉跟他的来往。巩固供应商这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因为如果你有一个好的设计,那产能不够跟不上,你的对手在旁边虎视眈眈,很可能就一路超车赶上来。”
在禁令下,业界也会采取“台面下”的变通方式,除了通过第三地公司移转取得芯片,戴志言举例,新规中详列学术研究在定额购买量下不需报备,企业可以通过学术机构“代理或共同合作”购入芯片,可能成为芯片流进中国的管道。
戴志言直言中国在数位经济应用上已领先西方,尤其在数位科技转化的吸收能力很强,从模仿、消化到创新的途径很短。相较于美国和西方国家,中国政府和企业对数位建设的投资毫不犹豫。若封堵迫使中国建立内部算力系统,对英伟达的市场拓展并不利。
中国更需要英伟达
事实上,美国内部对于进一步封杀AI芯片向中国出口也存在不同声音。英伟达、资讯科技产业委员会以及美国半导体协会都对新规表示忧虑。他们认为此举或将导致美国企业失去中国这个巨大市场,从而让竞争对手趁势崛起,也增加了供应链的不确定性和复杂性。
在美国发布芯片出口新规则后,英伟达官网发出声明批评拜登政府“全面越权”行为试图操纵市场,并警告此举将削弱美国的竞争力。
香港《中通社》则引用中国综合开发研究院金融发展执行所长余凌曲的观点,指美国封堵中国AI技术发展会拖累美企丧失大额订单,并最终造成美国自身的技术停滞。
位于台北的台湾大学电机工程学系教授林宗男认为,在美国早前祭出芯片禁令后,中国政府在“AI战场”遭受美国政府的进攻,而中国“不能失面子”以反垄断调查回击。然而,不论调查结果,中国若拒绝英伟达的芯片进入中国市场会冲击高科技行业发展。
林宗男对美国之音说:“美国政府颁布了比较强硬的政策,辉达(英伟达)站在商业公司的角度他会遵守,政府角色就是办黑脸,商业公司以及半导体协会就出来办白脸。中国的这个角度解读,黄仁勋就像中国古代蛮邦来朝贡,黄仁勋是来认可我的正当性。”
而中国舆论对黄仁勋访华消息呈现两极评价,“黄仁勋现身深圳”话题登上微博热搜。广东投资博主“财跨境”发文“黄仁勋的到来不仅体现了英伟达对中国市场的重视,也让员工们感受到了公司的关怀和温暖”;山东财经博主“THLDL李荣茂”发文“如今的英伟达可谓四面楚歌……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不得不向中国示缓,以免失去中国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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