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中小学新学年上星期四展开,受国安法影响,对上一个学年教师流失率大幅增加,估计超过4千名教师离职,中学教师移民的人数飊升6倍,新学年展开超过一星期,仍有学校刊登教师招聘广告,反映移民潮下香港教师荒相当严重。
有“留下来”的教师表示,对香港的教育界感到绝望,认为“红线哪里都在”,很多课题都变得敏感,不能够秉持自己的教育理念,就算香港教师的薪酬福利优越,都没办法享受真正的满足感,计划下学年离职,不过,对于移民与否也有挣扎。
香港国安法实施超过两年,由幼稚园开始就要实施国安教育,加上言论自由红线处处、培养学生独立思考的中学通识科被“杀科”(取消科目),香港出现近年最严重的教师流失率,教师移民人数亦大幅增加。
香港教师移民潮大幅飊升
香港教育局今年5月中书面答覆立法会议员邓飞提问有关教师离职的情况,数据显示,对上一个学年2021至22年度,直资及公立学校的教师流失率(临时数字)分别为8.4%及7.5%,分别录大约3个百分点的升幅,对比过去几年直资学校的5%及公立学校的4.5%左右,对上一个学年教师流失率明显增加。
据教育局估计,对上一个学年教师流失的人数(临时数字)为4,050人,较2020至21学年的2,380人,大幅增加七成;当中3,580人为公立学校教师。
据香港中学校长会统计,2020至21学年全香港中学教师离职人数达987人,较前一个学年2019至2020年的498人增加一倍,平均每间学校有7.1个教师离职,当中移民的人数有260人,较前一个学年的37人,大幅飊升6倍。
新学年开始仍有学校招聘教师
香港中小学新学年上星期四(9月1日)展开,据香港《明报》上星期五(9月2日)报道,仍有超过10间学校上星期四在该报刊登常额或合约教师招聘广告,有学校表示,正“急聘”学位教师,期望申请人“可9月1日即时上任”。
记者查看《明报》网上招聘广告,发现星期三(9月7日)新学年展开一星期,仍有学校刊登招聘广告,包括各科日薪代课教师、短期代课教师,以及体育科学位教师等,反映移民潮下香港“教师荒”相当严重。
前通识科教师指今年学校招聘有困难
在一间第一组别(Band One)中学任教、化名“阿森”的前中学通识科教师接受美国之音访问表示,由于他任教的中学较有名气,就算有教师离职都不难请人,但据他了解今个学年学校招聘教师都遇到不少困难。
阿森说:“即使是有很多人(教师)转职、离开,其实要请人都不算太难,都会多申请人的,但是不是请到好的人呢﹖我听(闻)之前都不少困难的,但现在最近开会都叫做‘请得齐人’(招聘到足够人数),但是我觉得庆幸在一间Band One(第一组别)学校以及(名气)不错,但是如果可能你的(学校)Banding(排名)差一些,即是so call(所谓)‘唔系咁好做’(不是那么好做事)的那些(学校),我估(计)请人(教师)上真的会有些吃力,会令人担心的。”
阿森表示,身边都有几位教师朋友近年移民,尤其是有子女的教师举家移民的情况特别多,他估计香港教师移民潮仍然“未到顶”。
阿森说:“我旧校有一个(交情)相当好的同事,他都是刚刚教完今年那一班中六(高中毕业班)了,好像送走了他们(学生),觉得都是一个阶段的完结,于是就举家移民,而且他自己都有小朋友(儿女)了,所以在这个年代更加特别关注这件事情(移民),我估(计)今年或者明年都会特别多的,因为第一你要做一个移民的决定不是那么容易,而在于老师这个职业来讲,其实相对来讲我们的稳定性会高一些,你突然间说要转地方、转工(作),其实要很多很审慎以及很小心的决定、规划,因此我估(计)会逐步出现这个(移民)的情况,而现在我觉得是‘未到顶’(还未到尽头)。”
有经验教师大量流失影响学校发展
阿森表示,教师移民潮对学校造成严重的“青黄不接”问题,因为能够移民的教师大部份都是任职中层的管理层职位,工作能力及教学经验都比较资深,这些有经验的教师大量流失,去现的断层短时间内未必能够填补。
阿森说:“如果是有上进心想升(职)的同事机会是多了,但是他未必有足够的能力,或者那种mentoring(辅导能力)各样那些(能力)就上去(升职)了,其实对学校的发展不是一件好事、不稳定,他未必有能力去处理那些工作,所以对于学校的发展少了一些中层(教师),其实都是令人忧心的。”
移民潮与国安法有一定关系
记者问及,教师离职及移民潮,与实施《港区国安法》以及推动国安教育有没有关系﹖阿森认为,有一定的关系,国安法的生效是一个警示,更广泛而言,整个香港的政治气氛红线处处,很多有儿女的教师都会选择移民。
阿森说:“整个香港的政治气氛或者是教育,例如周围都是红线、你会担心自己的子女会不会有什么事呢﹖或者是他在接受什么教育呢﹖你想不想子女只是面对着单一种的声音,又或者是当他想凭良心讲一件事,原来是会有后果的啊﹗这个不是一个父母会想乐见的事,或者你只是在灌输、硬塞某一些价值观下去,(将学生)变成‘小粉红’,不是一些父母乐见的事,所以有时是一种担心、有时是一种抗拒,令到他(们)想子女有更好的成长环境,包括自由的空气,很多时候小朋友祟尚什么价值观,父母未必一定要很强硬一定要有的,但是最少你要有选择空间,你可以有讨论的余地,而你作为一个老师更是这么多年来我们受过的教育,就是要跟小朋友讲,去建立他们自己的independent thinking(独立思考)、critical thinking(批判思考),所以他们会想我的子女成长的时候,都应该要是这样。”
通识“被杀科”留下来对前景感绝望
前特首林郑月娥2020年11月接受传媒访问时,将2019年社会运动的起因,归咎于中学通识科,认为通识科由十多年前推行的第一天起已出现问题,在“异化”的过程中,令学生凡事都反对,才视为有足够批判性,她表示,政府推动改革通识科并非受北京施压,亦不担心会激化退学及移民潮。
教育局去年4月公布,高中通识科将改为为“公民与社会发展科”,最后一届中学文凭试通识科考试将于明年举行,之后中学通识科就会消失于香港教育界。
阿森表示,他由第一届中学文凭试开始任教通识科,过去十多年的教学经验以及心力,全部都投放在这个科目,也因为编写中学通识科教科书,被左派传媒点名批评,他认为通识科被杀科只是“代罪羔羊”,对他来讲有如“丧子之痛”,他虽然是“留下来的教师”,但是对教育界的前景都感到绝望。
阿森说:“这个地方(香港)虽然很有感情,但是我觉得没什么将来的,对于香港的教育界是更加绝望、或者很伤心,失落吧,失望吧,我自己的经验,刚刚讲被人狙击,通识的杀科,无论是教育的环境,抑或我情感上,我(大学)一出来教(书)就教通识,由第一届DSE(中学文凭试)到现在,我过去的心力、精神全部投放在这里,所以对我来讲是一种‘痛’来的。即是可能你觉得很夸张,但是我觉得是‘丧子之痛’;即是我做的事情、我写的教科书,就好像是我正在栽培的小朋友一样,所以无论是感受上很难受,抑或环境上已经不再容许我讲一些想法,有时我不是故意它们(左派传媒)讲的抹黑,只是很正常的逻辑推论,你已经可能会出事。”
计划明年可能辞职
阿森表示,通识科被“杀科”之后,他现在改为任教初中历史科,。但是他认为历史科在今天的社会环境下也是“处处都是红线”,担心不能够秉持自己的教育理念,他计划完成这个学年之后,明年可能会辞职。
阿森说:“你想一想,中二教法国大革命啊,无论是过程里面有机会好像(香港社运),还是法国大革命在讲某一些精神、价值观,你觉得可能都很危险;中三你讲世界大战,两战期间希特勒的崛起,他的政策等等。其实你要讲红线哪里都在,如果我继续教下去,学校都会要求我教高年级,一样是有一些课题是可以很敏感,所以留在这里再教下去,只是有这种的担心,甚至乎是被狙击,是可能无日无之,或者随时又会再来,不是一个我可以安心的教育环境,亦都教的东西未必是可以我觉得应该要有的、我所秉持的教育理想以及教育理念,有时候违背、有冲突,我不想在这样的环境教(书)。”
教学变得“提心吊胆”
记者问及,香港教师的薪酬福利相当优越,大学刚毕业的中学学位教师,年薪超过48,000美元,高级中学学位教师的年薪接近15万美元,打算放弃这样收入稳定的工作,是否由于不能够再坚持自己的教育理念﹖阿森表示,就算香港教师的薪酬福利再高,都没办法享受真正的满足感,甚至可能要“提心吊胆”。
阿森说:“每天你要提心吊胆,你未必做到那个使命感,你的满足感是不能够纯粹用那个收入可以满足到你,如果很多老师他不只是‘为份粮’(为了薪水),其实最容易的就是你要我讲什么就讲什么吧,我都是交功课式而已。但是你真的有那种价值的坚持,其实你是教得很痛苦的,而我们活着是不是要这样去活着呢﹖”
移民与否也有挣扎
至于辞职后会不会移民,阿森表示,他是想移民的。但是面对的困难也不少,尤其他的教学经验以通识科为主,在外国没有相同的科目,他担心找不到适合的工作,对于移民与否也有挣扎。
阿森说:“我是30多岁,又未到40多50岁我可以准备退休、或者投资,又未到20多岁可以‘斗后生(年轻)’,所以这些‘卡住’的位其实是很尴尬的。而30多岁最大的优势就是‘尚算后生(年轻)’而且有工作经验,但是在外地如果我的工作经验‘唔transferable’(不能转接),其实就即是没用,是一个相当棘手的。所以很多我们这个年纪要去走(移民),很多时候最大逼切性就是因为他有小朋友(子女),但是我还未结婚、还未有小朋友,但是我觉得我不可以再拖,再拖,愈迟走、愈年纪大,难度就会愈高,所以其实是一种很大的挣扎,要勇气及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