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中国快速扩充军备,不仅在台海,在南中国海、东中国海、中印边境等印太地区许多活动也都引起周边邻国不安。在美国选出下一届总统后,观察人士说,中国的军事崛起是美国领导人必须面对的严峻挑战。
美国海军退役上将詹姆斯·埃利斯(James Ellis)在1996年第3次台海危机时,曾经指挥“独立号”航母战斗群并协调另一艘“尼米兹号”航母战斗群,在台湾附近海域应对当时中国试射导弹可能一触即发的紧张情势。
但是他几天前感叹道:“我今日真的无法再指挥两个航母战斗群,像我24年前能够毫无危险地做到的那样。”
埃利斯在胡佛研究所一场关于中国崛起与印太安全前景的讨论中,提及解放军今昔能力的对比以及在地区引起的危机。他说,1996年解放军在许多领域都大幅落后美国,但是到了2000年代中期开始,它已经能够对美国在地区的主导地位造成挑战。
埃利斯说,台海情势目前正处于危险时期,中国对台湾的军事胁迫正在加剧,许多防务专家都有同样看法,认为美国必须有应对台海变局的能力和准备。
目前是胡佛研究所客座研究员的埃利斯说,自习近平去年发表讲话,指称台湾与中国的统一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必然后,解放军几个月来对台湾的军事压力就不断增强,军机越过长期以来被视为是海洋界线的中线,“甚至还公开否认这个中线的存在”,又在台湾附近海域举行军事演习,这使得许多防务专家都得出一个共同的结论。
“我们或我们当中一些人已经有同样的看法,那就是在所有与中国在国家安全领域可能的摩擦点中,许多国防战略人士都认定,针对台湾的冲突是最主要的假想情况。”
埃利斯说,这些防务专家认为,美国国防部门必须专注于与地区盟友共同应对台湾变局的准备,这比其他假想情况还更加重要。
“美国必须能有效防卫台湾,因为重要的是要挫败中国达到地区霸权的策略,并且要调适美国军队具备防卫台湾的能力。这很困难但却是必要的,可以使美国有能力防卫亚洲其他盟友不受中国侵犯。”
埃利斯也强调,台湾必须有自我防卫的决心与准备、提高防卫能力的开支,否则单单依靠美国的协助是不够的,例如在1959年的金门危机时,美国动用6个航母战斗群才有办法提供台湾船舰必要的补给;在1996年台海危机时,虽然他的航母战斗群已经在附近海域,能够在几个小时内做出反应,但第2个航母战斗群却要经过10天才抵达当地。
在涉及美国的部分,埃利斯说,除非或直到美国能调整对地区承诺,否则要遵守那些承诺,美国必须做的事情包括重新审视采购优先顺序、作战理念、部署态势,以及与地区伙伴的政治军事关系。此外,他也表示,美国必须与北京接触以减低任何美中两国以武力相向的可能性。
“你根本不知道在那些彬彬有礼和愉悦的外交背后,一支默不作声的军队发挥了多大的作用,” 埃利斯在引述前美国外交官乔治·凯南(George Kennan)1946年在美国国家战争学院发表的讲话时这么说。
美国国防大学中国军事研究中心主任菲力普·桑德斯(Phillip Saunders)认为,尽管中国军事快速扩张,不过“美国军队在质和量上面仍然比中国解放军有显著的优势,尤其是在长期冲突中美国有时间调兵遣将的情况下。”
桑德斯在胡佛研究所上个月另一场关于印太地区安全防卫的讨论中分析美中军事发展及台海军事冲突的问题时指出,解放军的确在过去20到25年间有快速长足的进步,能够同时进行三个舰队及超过150艘战舰的演练,不过他们至今仍然没有远洋作战能力。
他说,解放军的航母设计落后美国数十年,虽然他们的战机有新引擎和先进反舰导弹,不过其设计却是以上世纪50年代苏联的设计为基础。在组织上,解放军原来的目标是以应对边境有限冲突为主,但过去15年来它已开始着重于发展军事投送能力,并改善不同军种间的联合作战能力。
桑德斯指出,美中印太竞争有涉及传统军事的层面,而解放军最大的优势就是地理位置,尤其在临近周边的冲突中,它有使用陆基导弹跨越水域的投送能力,而美国却必须远程部署军力并应对中国的区域拒止(A2/AD)阻碍。
但桑德斯在分析中国对台军事选项时说,解放军能够对台湾采取的军事行动包括封锁、海、空导弹攻击、军事侵略和低于军事冲突的灰带胁迫,但这些选项都带有极大风险。
“解放军在军事上取得许多进展,相对于台湾的军事能力,解放军的进展还要更大,但它的挑战在于,如何将这种能力转换为它想要的政治结果,那就是统一。执行这些军事选项的代价和风险极高,做此尝试却失败的中国领导人是在冒个人政治生命的风险,”桑德斯说。
中国军机接连不断入侵台湾西南空域、跨越海峡中线,侵扰台湾周边空域的情况日益加剧,台湾国防部说,单是星期一(11月2日)一天,解放军就有8个架次的军机入侵台湾西南空域。
无论中国对台湾的军事施压目的为何,前美国官员和分析人士都提醒人们注意北京当局的意图。
曾经在小布什政府担任国防部中国、台湾及蒙古事务资深主任的卜大年(Daniel Blumenthal), 上星期发表文章呼吁美国领导人注意北京发出的警告。他说,“习近平正在对台湾紧鸣战鼓。美国必须听。”
目前是美国企业研究所亚洲研究主任的卜大年指出,虽然北京对民主台湾的胁迫“几乎是常态”,但有4个理由必须严肃看待解放军最近的行动,包括受到疫情及经济放缓影响的习近平试图从国外寻求民族主义的胜利;更具杀伤力的解放军有更多军事选项;要逆转特朗普政府与台湾更紧密的关系,以及中共视美国为“无可救药地分裂和混乱”。
不过卜大年也说,当前的危险并不是一场真正的侵略,因为“北京并不想与美国进行一场全面战争”,它只是想利用武力来使华盛顿和台北难堪,它可能夺下一座离岛,或是加大空中和导弹威胁,让它的军力展示到世人难以忍受的程度,或是发动大规模网络和信息攻击,“重点在于让华盛顿面对非常复杂的情势,并为台北制造一场政治危机。”
卜大年说,现在还有时间阻止这种糟糕的局面发生,他提出建议,包括由特朗普和拜登发表声明,表明美国反对任何对台湾的武力及干预民主政治行动;派美国军方及文职顾问小组到台湾,协助保障重要基础设施并反击信息及网络攻击;持续在台海周边保持美国船舰及飞机的存在。
此外,卜大年也建议美国政府与中国领导层进行高层私人外交,说明军事胁迫无法达到他们希望的政治结果,而美国也应该列出如果中方不肯退让的可能后果,从承认台湾是一个国家到签署防卫条约,再到在台湾驻军等,也就是所谓的“以拒绝来积极威慑”(active deterrence by denial);敦促中国共产党与台北就彼此的分歧恢复直接协商。
前时代杂志驻北京记者舒曼(Michael Schuman)不久前在《大西洋》月刊发表文章,也提醒各方注意台湾(keep an eye on Taiwan)。
他说,台湾是那些“未曾被引爆的热点”之一,数十年来对于台湾前途的争议一向都有引发美中冲突的可能,但是对于中国可能侵略台湾的担心却一直没有成真,这个局势也一直僵持在那里,台湾的困境也成为其他如朝鲜或印度巴基斯坦等亚洲地缘政治更紧迫争议的背景,但是这个局面如今却有变化。
北京以实施国安法取得对香港进一步的控制后更加自信,但舒曼说,国际社会的反应却十分有限,这也使得台湾政府和关注台湾的人士非常担忧,而近来中国加大对台湾的军事压力,对台湾空域的侵扰和故意越过台海中线的作为,都显示北京正在步步进逼,不仅是在恫吓台湾,更是在挑战美国在亚洲的主导地位。
舒曼说,台湾外交部长吴钊燮告诉他,中国对台湾的敌意、对香港民主人士的打压、与印度的边境争议、对新疆维吾尔人的关押等等,这些行为都反映出“中国的威权政府正在扩大它在全球的影响力”,而台湾正处于这种扩张的前沿。
也因此,舒曼表示,台湾将是华盛顿在亚洲的“最终考验”。“如果北京胆敢侵犯台湾,接下来发生的事将决定是中国还是美国来主导太平洋。”华盛顿如果无法与台湾站在一起,那么此地以美国为主的同盟系统有可能瓦解,美国的实力地位也将随之葬送,因此“针对台湾的博弈也许是冷战的残迹,但它将决定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