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5日,澳大利亚、英国和美国宣布建立AUKUS三方安全伙伴关系,引发了国际地缘政治上的不小波动。该伙伴关系将帮助澳大利亚部署一支核动力潜艇舰队。
该伙伴关系的建立意味着法国向澳大利亚出售560亿欧元(660亿美元)传统柴油电力潜艇的交易被破坏了。法国外长指责其两位北约盟友“背后捅刀”。
澳大利亚则坚称,法国早就意识到这笔潜艇交易的前景岌岌可危。尽管如此,愤怒的法国还是召回了它的驻美和驻澳大使。
中国也步入了这一风暴圈,对该协议将如何改变澳大利亚在印太地区的力量投射表达担忧。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表示,印太地区国家已对AUKUS可能带来的负面后果表示担忧。 但菲律宾已表达对该三边安全协定的支持。
赵立坚进一步表示,AUKUS危及核不扩散努力。
“国际社会普遍认为,美英澳合作具有严重核扩散风险,违反《不扩散核武器条约》精神,” 赵立坚说。
他说,英国和美国“很可能向澳大利亚出口90%以上丰度的高浓铀,也就是武器级核材料。澳大利亚作为无核武器国家获取高浓铀本身构成严重的核扩散和核安全风险。”
赵立坚补充说,国际原子能机构(IAEA)“现行保障监督体系却无法核查澳会不会将核潜艇动力堆中的高浓铀转用于核武器。”
然而,由于协议的关键细节尚未敲定,中国对核扩散的担忧,以及有关武器级核材料将被运往澳大利亚的说法,都暂无事实依据,具有误导性。
中国官方媒体则比赵立坚更进一步,新华社英文网站上的评论文章称这笔核潜艇交易是“公然违反《不扩散核武器条约》”。赵立坚在其声明中只是称AUKUS“违反《不扩散核武器条约》精神”,而不是直接称之为违反条约。
维也纳裁军与核不扩散中心(Vienna Center for Disarmament and Non-Proliferation)的非常驻高级研究员约翰·卡尔森(John Carlson)最近表示,《不扩散核武器条约》并没有禁止澳大利亚等无核国家的“非核爆炸军事目的的核材料使用”,比如“用于推进军舰的反应堆用途”。
“如果核材料被提议用于这类非禁止的军事活动,那么按照标准的《不扩散核武器条约》保障协定,在核材料仍用于这类军事用途期间可暂时不实施保障措施,” 卡尔森写道。
“不过,非核爆炸用途的这一义务继续有效,而且保障措施将在该军事用途结束后立即重新生效。当事国被要求与国际原子能机构之间做出安排,让国际原子能机构随时了解这些核材料的动向,并确保其最终回到保障措施的管束之下。”
美国总统拜登说,这项协议的进行将配合与国际原子能机构的“协同合作和意见咨询”,以反映出“在全球防扩散和严格的核查标准方面的长期领导力”。
不过,西方国家的一些专家表达了对该协议的担忧。军控协会(Arms Control Association)的达里尔·金博尔(Daryl Kimball)告诉法新社,潜艇交易将损害华盛顿自己在核不扩散问题上的立场。
“这对以规则为基础的国际秩序产生了侵蚀作用,” 金博尔说。
金博尔在其推特账号上称,按照《美国原子能法》第123条的规定,“军舰推进方面的合作”可能并不符合和平用途的标准。该条款“对于从美国大规模转移核材料或设备,一般要求得先达成和平核合作协议。”
法新社还援引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Carnegie Endowment For International Peace)核政策项目联席主任詹姆斯·阿克顿(James Acton)的话说,英国和美国在帮助澳大利亚获得核潜艇技术方面犯了“一个重大错误”。
阿克顿说,《不扩散核武器条约》并没有禁止无核武器国家获得核动力潜艇,并补充说,“国际原子能机构的保障体系允许它们让‘非禁止的军事活动’中的核材料免受针对这类活动的保障体系限制。”
他说,这是一个巨大的“漏洞”,可以被利用。
但一些人认为这些担忧被夸大了。
澳大利亚前外长加雷斯·埃文斯(Gareth Evans)在为Project Syndicate网站撰写的文章中称,“没有公众支持我们拥有自己的核武器”,以及“澳大利亚所有政党都排除了这种可能性,认为这是有昧道德之事”。
埃文斯说,澳大利亚也没有公众支持该国生产自己的裂变材料,这类裂变材料会面临“可想而知的转移过程中的风险,一旦军舰反应堆需要加油时。”
他援引澳大利亚总理斯科特·莫里森(Scott Morrison)的话说,“下一代核动力潜艇在舰艇使用期间将使用不需要加油的反应堆。”
埃文斯认为,这一点将让澳大利亚免于发展民用核能发电站的需求。
专家们估计,第一批潜艇至少十年后才能交付。
据《华盛顿邮报》报道,协议的一些关键问题仍然悬而未决,其中包括潜艇将在哪里建造,核反应堆将由谁来建造,以及假设潜艇会使用高浓缩铀(HEU)的情况下,铀浓缩这一步将在哪里进行。
阿纳斯塔西娅·卡佩塔斯(Anastasia Kapetas)在为澳大利亚战略政策研究所(Australian Strategic Policy Institute)撰写的文章中写道,核扩散威胁在一定程度上将取决于澳大利亚是发展能进行“反应堆维修、燃料制造、储存和加燃料”的相关技术,还是放弃该项目的核技术相关方面。
卡佩塔斯称,若不参与该项目的核技术部分,那么在“完全依赖美国可能并不可行的战时状态下”可能会面临不良局面。
与此同时,阿克顿则写道,他“并不特别担心”澳大利亚因该协议而获得核武器。他在推特上称:“但我确实担心其他国家会利用这一先例来利用全球核不扩散机制中的一个严重潜在漏洞。”
国际原子能机构前高级分析师乔治·摩尔(George Moore)和普林斯顿大学公共与国际事务荣休教授弗兰克·冯·希佩尔(Frank Von Hippel)也表达了类似的担忧。
“难以去轻描淡写美国在这一澳大利亚项目上与自己先前的政策有多大背离。20世纪80年代,美国向法国和英国施压,要求它们不要向加拿大提供核动力潜艇,因为这对核不扩散机制造成了负面影响,” 他俩写道。
“美国的防扩散政策也有一个基本原则,那就是减少全球高浓缩铀的供应和使用。自9·11事件以来,美国已花费了10亿多美元将当年美苏两国出口至10多个国家的研究堆从武器级燃料转变为低浓缩铀燃料,美国现在向无核武器国家出口武器级铀会是件傻事。”
卡佩塔斯指出,使用“低浓缩铀+”,即浓缩至25%丰度的铀,是解决使用武器级高浓缩铀而引起的相关困扰的变通办法。低浓缩铀的丰度为20%或以下。
卡佩塔斯在文中指出,使用低浓缩铀的潜艇需要更多的燃料、更大的反应堆和更频繁地添加燃料,因此这本身也构成了核扩散风险。
她引用了JASON国防咨询小组——一个为美国政府提供咨询的独立科学家团体——的一份报告。该报告建议使用“低浓缩铀+”,称这种级别的燃料是非武器级的,但仍然可以使潜艇达到与使用武器级高浓缩铀的潜艇相接近的性能。
卡佩塔斯说,使用“低浓缩铀+”的首个机会将来自于改进版的维吉尼亚级攻击潜艇。这种更重型的美国潜艇“将在2030年之前完成设计”。
(同时请参阅美国之音《揭谎频道》本篇文章的英文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