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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时间 15:06 2024年11月27日 星期三

聿文视界:中国经济危机可能是2023年全球最大地缘政治风险


聚集在北京一处劳工人力市场上寻找日结薪水工作的工人。(2023年8月15日)
聚集在北京一处劳工人力市场上寻找日结薪水工作的工人。(2023年8月15日)

编者按:这是邓聿文为美国之音撰写的评论文章。这篇特约评论不代表美国之音的观点。转载者请注明来自美国之音或者VOA。

当观察家们在去年末或今年初预测2023年全球最大不确定性和地缘风险时,都把注意力放在俄乌战争,美中对抗,台海失控,朝鲜半岛危机等,绝未料到中国经济。因为在去年11月底中国政府宣布清零政策退场,恢复正常的社会经济活动后,人们普遍乐观预期,三年疫情被压抑的消费和投资需求会有一个井喷式的反弹,即使反弹不如预期,但也至少不会很难看;而随着年初经济的复苏,各大经济机构都把中国经济的年增长上调到5%以上,有些更乐观地认为会达6%甚至更高,3月两会中国政府亦将今年的经济增速目标定在5%。

所有数据表明中国经济出了严重问题

一季度中国经济增长4.6%,稍逊于预期,这可以解释去年同期的基数较高,以及疫情解封不久,市场经济主体对形势的转变还有一个适应性,人们认为随着政策的明朗化,市场信心会逐步恢复,二季度经济成长会加速。二季度GDP虽达6.1%,看似比一季度高,可这是建立在去年二季度GDP增速只有0.4%的基础上。换言之,由于去年二季度的基数太低,今年二季度经济增速至少要达8%市场才认为正常。如果用去年和今年加总来计算中国的经济增长,上半年只有4.4%,确实是改革以来最低的。

另外,从今年上半年看,中国还有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即物价涨不起来,这同欧美担心的高物价形成鲜明对比。一般来说,经济快速增长会伴随一定的物价上涨和通胀,物价起不来,经济增速就不可能很高。果然,到7月,中国经济全面走坏,投资、消费和进出口三驾马车首次同时下滑,尤其进出口出现剧降,这虽然可以解释为外部需求的持续疲软所致,不单中国如此,然而,7月进出口的降幅之大,还是出乎外界和中国官方自己的预期。

拜登总统最近在一次筹款会上说,中国经济是一颗“定时炸弹”,某种程度上是成立的。不仅是经济的低增长问题,同时还伴随巨型房企和信托机构的连接爆雷,地方政府的高负债,高达23%的青年失业率,不断传出的公务员降薪,以及经济界对中国是否陷入通缩之争,总之,几乎所有的信号都表明中国经济出了严重问题。7月的经济数据也说明了这点。

说中国经济出现危机并不为过。事实上,从中国民众和企业界的感受来看,真实情况可能比统计数据更严峻。有经济学家比如诺奖得主克鲁格曼等人就认为,中国长达30多年高增长的经济奇迹已经终结,将步日本后尘,会有一个失落的十年,甚至比当年日本还惨。当然也有学者不同意这种看法。但中国经济出现严重问题,这是连官方也不得不承认的。不过,有一点似乎可以确定,鉴于中国政府对经济的深度支配,控制过着关键的资源,包括金融和信贷资源,主导战略活动,中国的经济危机不会以一种人们通常看到和理解的、教科书所描述的危机样式呈现。也就是说,中国不大可能出现西方式的经济危机,中国的经济危机只能是用一种中国的方式展开。

中国特色的经济危机

至于中国式经济危机的定义和具体特征是什么,这个问题留待研究者去进行学理的研究和概括。但它不会因为某个事件的突然爆发——像美国雷曼兄弟事件一样,而出现连锁反应,导致经济崩盘。中国的经济危机会是一种散发型的,多点触发的,渗透于各方面的危机,不只限于经济的某些方面;危机还是一个逐渐累积并和社会联动的过程,比较缓慢,像温水煮青蛙,在这一过程中,政府解决某些问题,可又积累更大的问题,直到越过某个临界点,危机才会以一种显型的形式出现。

然而,危机一旦爆发,不会只是经济危机,一定是经济和社会的复合型、系统性危机,是经济、社会和人们价值观的整体崩溃。所以,就此而言,中国的经济危机还处于发展当中,目前只是危机的一个发酵阶段,距离它的总爆发或许需要一个较长时间,要看中国政府对眼下一些迫在眉睫的问题的解决程度而定。首要的就是解除房地产和地方政府的债务风险。

然而,即便如此,考虑中国经济和世界的联动程度——它是世界大多数国家,包括西方国家的最大贸易伙伴,它的增速的意外放缓和内部的各种严重问题,构成了对世界经济秩序和稳定的挑战,并可能导致全球的地缘政治风险。可从两个角度来理解这一点。

第一,中国经济困局的外溢效应已经显现。中国政府一直自诩中国经济是世界经济增长的火车头和发动引擎,中国经济对世界经济的增长贡献长期超过40%,或许这是真的,但也因此,中国经济一旦失速,就会造成全球经济的某种动荡,尤其是高度依赖中国市场和投资的国家,比如和中国的一带一路有密切联系的全球南方国家,就有非常大的可能陷入困境。因为这些国家自身调节的能力有限,也几乎不可能获得外界的帮助,它们过去的发展模式将自己锁死在从中国经济的繁荣中受益,一旦中国繁荣不再,就不可能继续让它们享受收益。由于这些中小型经济体大都是贫困落后国家,因中国经济困难而出现的联动困难,有可能会催生它们的政局不稳和政治风险。这些风险效应不会仅仅局限在它们本国之内,而是向地区乃至全球扩散。

中国河北邢台万达轮胎公司的工人正在生产出口美日的汽车轮胎生产线上工作。(2019年5月21日)
中国河北邢台万达轮胎公司的工人正在生产出口美日的汽车轮胎生产线上工作。(2019年5月21日)

为转嫁危机,习对外可能更具对抗性

第二,中国经济困局会进一步加剧中国国内的紧张态势,为缓解国内矛盾,转嫁危机,习近平有可能寻求一条更具对抗性的对外路线。恒大和碧桂园两家大到不能倒的房企的债务危机,不断出现的金融信托机构的爆雷,如果中国政府不能在短期内拿出一套相对稳妥的解决办法,势必会联动到银行和其他金融机构,触发金融危机,进而引爆地方财政危机,这会是一个过程,不会马上爆发。然而,考虑地方财政的过度负债已存在多年,以前还可以依赖土地收入来缓解,但这些年土地出让收入的急剧减少让过去的循环模式中断,使地方财政早已不堪重负,处于危机状态。地方的财政危机则会导致大众福利(例如养老金支付)和地方中小金融机构的系统性风险出现。这是中国政府为什么强调促增长与防风险并重的原因,但也因此增加了经济复苏的难度。

可以说,如果不能在未来不长的时间里改善企业尤其地方政府的资产负债表,中国的经济状况还会更加令人堪忧。但要解决这个问题又没有好的办法。因此,在这一过程中,不排除习近平出于稳定自身权力和政局的考量,采取一条更加激进的和美国及西方对抗的路线,在台湾、南中国海等问题上主动出击,制造障碍,从而加剧地区形势的紧张和全球地缘政治的风险,也让外界增强对中国经济和政治的不确定性。

目前已看到中国政府将内部矛盾外部化的某些迹象。归根结底,中国经济出现的危机是习近平自己,他是危机之源。市场和资本的信心不足,皆源于对习的政策和路线的不信任。但从当下中国的政局状况看,未来一段时期是无法解决习的一人统治问题的,故而,中国的经济困境可能会持续深化。世界对此需要有所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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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聿文

    美国之音特约评论员,曾在中国做过记者,现居美国,作者本人这样介绍自己说:“曾经在体制的边缘,因而更能洞察所谓‘新时代’的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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