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被中共当局软禁的赵紫阳,对中共政治体制有相当多的反思。他曾在“改革历程”一书中指出,如果中国不实行西方式民主,就无法杜绝腐败,无法解决中国的根本问题。他有关中国前途的看法,是否正在应验?赵紫阳当年希望政治改革和经济改革并行,这种思路和今天习近平以“全面掌控”为特色的治国特色有何根本的区别?一个是当年被逼下台的总书记,一个是今天逐步走向集权的总书记,赵紫阳和习近平,两人的思想境界高下如何?
嘉宾:前中共中央总书记赵紫阳的政治秘书鲍彤先生;法律学者,前国务院办公厅秘书俞梅荪先生; “中国战略分析”杂志社社长李伟东先生。
鲍彤说赵紫阳时代的政治生态比现在活跃得多。赵紫阳在做代理总书记的时候就说,第一党不要管文艺,第二党不要管审判。这两件事情都是在中央开会的时候讨论的。当时湖南长沙有一个学生进入了军事警戒线,被打死了。司法机关开会,向赵紫阳报告,请示如何处理。赵紫阳说,我们党的会议不是讨论办案的,办案应该由法院依法审判,由检察院依法公诉,由公安依法逮捕。这些事情都依法,中央对你们能就满意了。你们一定要依法处理,司法要独立。当时有个电影,叫《芙蓉镇》,是否能公演有争论。当时有位书记请紫阳看电影,看完以后请紫阳发表意见。紫阳说我们都是观众,大家是来看电影的,不是决定电影能不能公演的。文艺作品应该由作家和读者来做决定。赵紫阳的这些意见都是向各级党委传达的。因此在赵紫阳担任代理总书记和总书记期间,党是不管文艺、不审案子的。
鲍彤还说党学生提出反腐败和民主的时候,过去的老办法是学生的诉求由党处理,赵紫阳提出与学生对话。如果按照八九年的契机,通过对话来解决问题,现在的中国就不是这个样子。
俞梅荪同意鲍彤的观点,认为赵紫阳时代政企分离实践得很好。改革开放就是党的政企分开。
李伟东认为赵紫阳和习近平的比较意义不大。赵紫阳是走民主法治之路的;习近平是要走红色帝国之路。赵紫阳的改革派被学生导致改革失败、学生盲斗、学生不见好就收这种观点才是值得讨论的。李伟东认为赵紫阳的处理方式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赵紫阳和学生都应该思考的问题是,学生是不是影响了改革派的改革决心?其实没有这个事情,真正从中作梗的党内保守派。他们早就想让赵紫阳下台了,学生的最后一搏,其实是帮助了赵紫阳。问题是,赵紫阳这样伟大的人物,在最后的时刻也不敢对抗邓小平、不敢与党决裂,所以他没有呼应学生的要求、错失良机也是遗憾。
关于中国改革开放的设计师这一话题,李伟东认为中国有三个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赵紫阳、陈云,三人互相博弈。邓小平是两手都要抓,自己把自己困死了,他在两个方向上摇摆,一会儿倒向赵紫阳,一会儿倒向陈云。陈云的经济路线是计划为主、市场为辅,给市场经济一个笼子;在政治上他打算让红二代接班,是最后的陈云录像逼迫邓小平倒向他,导致六四的结果,最后把赵紫阳拿下。是三个人三条路线博弈的结果。
鲍彤认为中国改革开放没有总设计师。说邓小平是总设计师也不对。改革开放是全中国人的要求,改掉毛泽东。邓小平说不改革,会死掉。什么死掉?是党,不是人民,因为人民不会死。邓小平找到胡耀邦和赵紫阳一起改革,两个人的基本观点一致。胡耀邦一开始要抓经济,他的办法是“用农民抓农业、用企业抓企业”,所以他提出“农民的自主权”、“企业的自主权”。赵紫阳讲的东西,就是“放权”,过去的权利集中于党,现在要把权力还给主体。人民公社瓦解、商品经济得到一线生机。但这不是赵紫阳设计的,而是农民和企业自己的决定。
为什么会从“左”的方向里回头?鲍彤说,赵紫阳说“文化大革命使人大彻大悟”。当时造反派斗赵紫阳很凶,他回来后说,造反派为什么斗我们斗得这么凶?因为我们过去斗他们斗得这么凶。所以他说,造反派也是人。我认为赵紫阳这个观点把人当人、把农民当农民,把企业当企业,把管理者、劳动者、技术发明者、经营者都当作人。
为什么只有赵紫阳“大彻大悟”了?李伟东认为其他人不是没有悟出,他们明知道错在哪里,但是不肯说。这就是为什么邓小平、叶剑英最后还是对毛进行三七开的评价。因为毛是这些人以及红二代红三代的祖宗牌位。这是一个现实主义的政治选择。习近平更是现实主义的政治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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