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的大管家汪东兴去世,终年百岁。中共对其盖棺论定,称其是共产主义战士和无产阶级革命家。对同样曾近距离观察毛的医生李志绥,中南海则斥其是反共叛徒。汪东兴和李志绥均已作古,但他们在对毛的态度和观点上,却不乏相近或相同之处。
汪东兴(8月21日)去世,新华社虽然吝字,但七十多字的讣告对其评价不低,说其是“久经考验的忠诚共产主义战士,无产阶级革命家,曾担任党的重要领导职务”,好像他不曾在拿下“四人帮”后当过政治局常委和中办主任,且“凡是派”帽子似已忘却不提,彰显追悼会上无坏人的政治规矩和正能量。
反观李志绥,因为他1994-1995年在海外出书评论毛泽东,就被中南海划归异类,大加鞭挞。李志绥的书《毛泽东的私人生活(The Private Life of Chairman Mao)》1994年底由纽约兰登书屋英文出版,不久,台湾出版了戴鸿超教授翻译的中文版。李在其书内,披露了毛阴暗面,比如其残酷政治手段、翻手云覆手雨的帝王心态、无情整人的狭隘心胸以及腐朽糜烂的私人生活。由于这是毛身边的工作人员首次在海外出书,引起了中共高层愤怒。
李志绥在出书后不久就(1995年2月在芝加哥家中)去世了,享年75岁。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中共开始反击李志绥。主要和有一定影响的作品就包括汪东兴口述的《汪东兴公开毛泽东私生活》一书(名流出版社1997年);该书附录了师哲、汪东兴、叶子龙等135人签名的公开信题为《辱华反共的丑态表演:我们对李志绥及其“回忆录”的看法》。文革中被毛先用后弃的弄潮文人政客戚本禹也曾撰文批李(2013年海疆在线)。
1998年,给毛当过秘书、医生和助理的林克、吴旭君、徐涛等人(中央文献出版社)出版了其书《历史的真实》,也力图把李志绥的“老底”揭穿,先否定其人品,再否定其作品。
从表面上看,汪东兴在这些“倒李”“活动”中充当了马前卒和急先锋,但私底下和事实真相又是什么?汪东兴如何看待李志绥?李志绥的儿子在其父去世后曾对美国之音说,他后来回国,有机会见到了汪东兴,对李志绥的书,“他并没有说什么”。显然,汪东兴并无对李志绥的书横加指责说三道四。
在李志绥的评毛书中,他对汪东兴也是采取了一种平和中庸的论述手法,从某种意义上,汪东兴是李志绥的“领路人”,又是其直接领导人,多年毛身边讨生活,伴君如伴虎,汪对李颇有照顾,起码并不薄。李志绥在许多地方,对汪东兴也是网开一面,进行了正面描述。也许,汪东兴是为了“投桃报李”?如果这点属实,那些出头露面的表态和宣言,应该都是当局要安抚毛派而安排他演的双簧罢了。
走笔至此,记者想到了陈希同(1930-2013)。陈希同因政治规矩和路线问题而在李志绥去世的那年(1995年)遭到整肃,其正式罪名是贪腐和失职。1997年,这位对六四事件负有重大责任的政治局委员、北京一把手被双开,次年被判处16年徒刑。到了两千年中期,他因病出狱被安排到北京某医院就医。在这个时候,北京作家陈放曾到医院探视他。
陈放因在九十年代撰写描述北京官场腐败的小说《天怒》畅销不衰而名声鹊起。在其小说中,王宝森和陈希同的反面形象被描绘得活灵活现呼之欲出。陈放在2005年去世,得年61岁。他在去世前曾对美国之音说,他去医院探视陈希同,并送给陈希同一本他写的《天怒》,陈希同读完书后,也和汪东兴对待李志绥的批毛书一样,并没有说什么,更无失态而破口骂街。陈放说:“我想,我的本家老陈,大概认同我写此书的观点和基调吧。”
也许,汪东兴对评毛书和陈希同对骂陈书,不妄加褒贬,在某些方面表现了政治家的风范。汪东兴尽管在拿下四人帮过程中立了大功,但后来他站在凡是派一边被邓小平罢黜当了寓公。他和陈希同相同点是,他们都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失利者或输家,不同的是,汪东兴得以善终,而陈希同被双开坐了大牢。而李志绥则赢不起输不起躲得起,早在1988年就移居美国。有网友调侃说,令完成和高严们,都是看到李志绥的先例而茅塞顿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