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政坛从来不乏戏剧性,在习近平治下的中国更是如此。进入2016年以来,一方面,中国的官员高喊“习核心”,造神运动似有愈演愈烈之势,但是在另一方面,国内也出现了与习近平唱反调的言论,甚至还有要求他辞职的公开信。如何解读当下的中国高层政治?美国研究中国的一些顶级分析人士做出了不同的解读。曾经提出“中共残局论”的美国著名学者沈大伟认为,习近平对权力的掌控远没有人们所认为的那样牢固。他甚至不肯定在体制内很不受欢迎的习近平会做满两个五年的任期。
美国主流媒体《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最近都刊登了执政三年多的中国最高领导人习近平是否正在失去对权力掌控的标题文章,原因是不仅中国商界以及媒体等方面的一些高层人士公开发表了与习近平看法相反的言论,因特网上也极为罕见的出现了对他提出批评并要求他辞职的公开信。
不过,美国一些长期研究中国问题的观察人士并不认为习近平正在失去对权力的掌控。
分析人士:有微震,但习仍掌控权力
华盛顿智库国际战略研究所的高级顾问和中国研究项目的负责人张克斯(Chris Johnson)认为,中国体制内眼下对习近平所推动的议程的确有很多抵制,但是很重要的是要看这些抵制来自哪里,而最重要的是,这种抵制是否代表最高领导层对习近平的政策主张存在严重的冲突。
他说:“显然有某种微震,但是我的感觉是,习近平仍然掌控着他所创立的体系,他在领导层中仍然处于不只是同级别中地位最高的,而是老大。而且,他还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推进他的议程。“
美国乔治·华盛顿大学西格尔中心访问学者、原《金融时报》驻北京以及华盛顿分社社长的资深记者马利德(Richard McGregor)认为,对习近平的执政风格以及意识形态的抵制不仅来自那些一夜之间失去权势和财富的人,还来自中国的自由派人士。在他看来,媒体以及学术界有关习近平是一个新型领导人的愿望被彻底埋葬了。
马利德:习的地位没有受到威胁
不过他也说,尽管习近平的权力不是得到大家赞成的,而是通过独断专行得来的,但是他仍然大权在握。
他说:”如果你看与他对抗的人,这不是一个很稳定的同盟。鉴于习近平对党的官僚体系等方面所进行的重大改变,没有出现更多的反对习近平的声音更令人吃惊。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不认为他受到任何的威胁。”
这位著有《党:中共统治者的秘密世界》一书的作者对习近平的总体看法是, 在国内政策方面,习近平是一个强有力的、稳固的但是没有效率的领导人,在外交政策上是一个强有力的、稳固的而且有效的领导人。
这位长期报道中国事务的资深记者认为,如果到明年中共19大召开的时候,习近平还没有提名他的接班人,那么这会预示着中共党内出现大的内斗。
沈大伟:对习表忠诚显示不安全感
乔治华盛顿大学国际关系教授沈大伟 (David Shambaugh) 认为,习近平的确将权力集中化了,他对权力进行个人化的程度也是毛邓以来所没有的,但是他不认为习近平完全巩固了他在官僚体系内的权力。他说,这从习近平要求下面的人对他效忠以及要大家表态的做法上可以看出。
他说:“在某些方面,你不得不问,如果你需要大家效忠、表态和承诺,你的地位稳固吗?不会真的稳固。在我看来,这显示的是不安全感。”
中国精英阶层放弃体制
著有多部有关中国的专著的这位学者表示,尽管人们没有看到因为对习近平的执政不满而进行积极抵抗的现象,但是中国的精英阶层以及体制内的人对他们的体制没有信心,越来越多的人把他们的钱转移到国外,仅在去年一年,这一金额就达到9千5百亿美元。
沈大伟:反腐必要但损害了现有体制
沈大伟还观察到,另一种消极抵抗是懒政怠工。他说,尽管习近平有必要反腐,但是这场运动使得整个系统受到损害并使之陷入冻结,中共党政军内部、教育体系以及公司里都有一种恐惧感,它给社会造成了很大的创伤,这种类似文革给社会带来的创伤需要很多年的时间才能愈合。
沈大伟去年3月6日曾在《华尔街日报》发表《共产党在中国统治的残局 (endgame) 已经开始》的文章而引发学术界的激烈辩论并招致中国官方的抨击。
沈大伟:习不见得能做满两个任期
他4月7日在华盛顿国际和平研究所与乔治城大学共同主办的一个研讨会上被问到习近平是否会在2022年后继续掌权的问题时再次大胆的表示,习近平未必会做满两任,尽管他不认为习近平处境危险。
他说:“首先,我不确定他会做那么长。我大胆的这么说。我认为,体制内对他有这么多的不满,我们从最近的辞职信中看到一些这样的不满。我们可以辩论信件的真伪。但是我认为,他在体制内真的不受欢迎,也许他得到老百姓的拥护,但他在体制内、在精英阶层不受欢迎。我们不应当假定他能做满两任。”
需要观察强制与宣传机器中的懈怠
他认为,观察今后中国政局的发展要特别注意对社会进行控制的官僚机构以及体系中那些实施压制与控制的数以百万计的个人的行为。
他说:“为什么?因为其他威权国家的经验告诉我们,不管是列宁主义还是非列宁主义的威权国家,当强制机器与宣传机器在实施压制的过程中出现一点松懈,那么整个系统就开始倒下。它会开始坍塌。东欧国家的情况尤其如此。”
中共19大出现改变?
沈大伟说,处于列宁主义体系下最后发展阶段的中国共产党要么进行自我调整,通过改革试图自救,要么进行打压,认为通过强制手段可以继续掌权,而习近平选择了后者。他不认为习近平会在中共19大上做出政策上的改变。他说,有一种看法认为,习近平是要先打压,然后再放开,就像毛泽东所说的那样,“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但是沈大伟从来都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习近平就是一个“醉心于自己权力的、强硬的威权统治者”,而这不利于现有的体系,也不利于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