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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清涟: 哀希腊: 希腊缘何成为奶瓶国家(2)


希腊抗议者反对政府的紧缩政策
希腊抗议者反对政府的紧缩政策

编者按:这是何清涟为美国之音撰写的评论文章。这篇特约评论不代表美国之音的观点。转载者请注明来自美国之音或者VOA。

共产主义终结曲:奶瓶国与奶瓶提供国之间的怪罪游戏

希腊成为“奶瓶国家”,欧盟难辞其咎,至少希腊朝野都持这种看法。

希腊原卫生部长阿多尼斯·乔奇阿蒂斯(Adonis Georgiadis)最近说了一段大实话:

“30年来欧盟让我们用他们的钱过活。这是错的。你们以此把我们变成了一个从未学着干活的扭曲孩子。这是欧盟伙伴的坏政策,好政策应该是培养其能力。希腊人切实活在真实世界里,这将是条艰难的路。多年来众人过得太舒适:我们啥都不干就拿到钱。我们必须要成为成熟的社会 …… 我们应靠自己的钱活。我们要让民众知晓他国纳税人不愿再承担我们的债务 ……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复兴国家并拥有光明的未来。如果我们只是互相欺骗,那我们只能陷在消沉下去的漩涡中。”

如果说这位前卫生部长先生在批评“欧盟伙伴的坏政策”的同时,还知道希腊人靠别人养活多少有点说不过去,那么希腊人民可不这样想。BBC几位记者在公投前夕去了希腊各地,写了一篇《记者来鸿:还不起债 希腊人这样说理》,以下是采访的重要片段:

记者乔·米勒去了雅典,他接触的退休老人对欧洲那些富有大国充满了怨气,“觉得那些强大的欧洲国家让他们受了委屈”。一位叫做维克托的失业者如此表达意见:德国及富有国家的人民“嫉妒我们整天晒太阳”,希腊掉入现在这样的处境,责任完全在那些国家。“他们早就应该懂了,希腊这样一个小国家永远偿还不起这样的债务,但是,他们还是不停地给我们喂钱”,“我们本来应该都是平等的。所有这些大国家经验那么丰富。希腊这么小,难道他们就不能帮我们走出这个烂摊子?”

记者兰顿去的是科孚岛,该岛人民怨怒交集:“所有的人都承认,希腊存在问题,官僚机构人浮于事、加入欧元区时做过假账。但是,布鲁塞尔也知情,怎么这就成了希腊人民的错误呢?”

不独退休者、失业者反对欧盟的债务提案,部分富有的希腊人也反对,记者米勒去了南欧最富裕的农业小村安纳夫拉,这里的希腊人认为欧盟的提议有“误导”,如果“不抵消债务,希腊今后可能两三代人都要继续吃苦。”

我猜想,说这话的人可能担心偿债的责任都会落在他这类有工作的纳税人头上。

概言之,共产主义“按需分配” 的理念经过七拐八弯的延伸,造成了今天希腊人理直气壮吃“国际大锅饭”的心理。

当奶瓶供应国希望奶瓶享用国有所克制并承担一些责任时,后者就开始玩起充满怨恨的怪罪游戏,玩起了“人民公投”。英文网络这样描述这场公投:我家借了你家的钱长期不还,你家催债,我家成员集体投票,反对还钱。因为这是我家“人民”的集体决定,“人民”从来不会犯错,因此,我家欠债不还具有正义性。

欧盟为什么甘愿充当奶瓶供应者?

欧盟愿意充当奶瓶供应者有其思想渊源。欧洲本来就是共产主义思想的发源地,欧文、傅立叶、圣西门的空想共产主义,经马克思发展成为“科学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再演变成今天的新左派,左倾思潮在欧洲大陆历200余年而不衰。

早在第一国际之时,所谓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就分为两支,一支是主张暴力革命的马克思主义,另一支是主张通过议会道路和平夺取政权的伯恩施坦路线,被马克思痛批为“修正主义”。马克思的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理想因苏俄暴政、缅甸大屠杀、中国毛泽东的统治、尤其是文化大革命而臭名昭著,但“修正主义”的继承者们却因走上社会民主主义道路而在欧洲大获成功。

法国的左派政党将共产主义那套“按需分配”包装成照顾弱势群体的“社会公正”,变奏为高福利主义,法国公民从生到死可享受400多项福利。从1974年开始,法国政府的公共支出占GDP的比例就一直维持在1/3左右,近年来更高达GDP的57%;这一比例之高,让北欧著名的福利国家瑞典都相形见绌。法国因此深陷福利陷阱,沦落成二流国家。

德国政坛影响最大的社会民主党,其前身就是1863年成立的全德工人联合会和1869年成立的德国社会民主工党。这是第一个在民族国家范围内建立的无产阶级政党,在第二国际时期各国建立的28个工人政党中,最具政治影响力。

与苏共不同,这个无产阶级政党走上了议会道路,经过长期发展,逐步完成了从革命党到改良党、从政治边缘到权力核心、从纯粹反对派到主要执政党的转变,并于1966年首次进入大联合政府,参与联合执政。

东西德统一后,社会民主党利用统一后的困境,以“社会公平” 的名义和福利为主要诉求而赢得选票,该党掌握执政权的省渐渐超过基督教民主党,并把持联邦参议院(Bundesrat),处处为基督教民主党掌管的联邦政府制定的政策设置障碍,最后赢得大选。

然而,社会民主党赢得选票的方式无非是承诺提高福利,等到其党魁施罗德上台后,德国经济已经陷于困境、失业者高达4百多万。施罗德不得不顶着工会的压力,实施了哈尔茨IV改革,开始削减福利,使长期失业人口数量在两年内减少了70万。因为哈尔茨改革,社民党在竞选中失去来自工会的支持而败选,但为默克尔执政奠定了基础。

如今欧盟只有德国经济一枝独秀,失业率在4.7%。与法国相比,德国人能够意识到什么是根本利益。

2004年我曾去过德国,正好遇到德国工会领袖说服工人接受小幅降薪,以留住企业。这位工会领袖演讲的大意是:可恶的资本家为了追逐利润,正在抛弃祖国,到其他劳动工资成本远低于德国的国家去,比如中国。为了保住大家的工作,请工人兄弟做些小小的牺牲,不要与这些没有祖国的资本家一般见识。

以左翼长期主政的法德两国为轴心建立起来的欧盟,用提供奶瓶的方式对待希腊,从短期看,似乎是帮助希腊;但从长期看,损害了希腊人的自立精神。从这个角度看,希腊人的怪罪也许有点道理。

社会主义变奏曲还将害惨欧盟

欧盟与希腊等小国之间这种保护者与被保护者的关系,只能依靠两种力量约束:一是强权的力量,二是契约精神。

欧盟并非强权压制下的组合,是欧洲国家基于利益考量与统一理想的自愿联合,因此只能依靠契约精神。

如前文所述,由于希腊人缺乏契约精神,且长期受社会主义思潮影响,因此陷入债务泥沼。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特点是迫使人民出让自由以换取经济保障;苏联、中国等国的社会主义实践,已经证明了这一特点与人类追求自由的天性相悖。中国毛时代发生的大饥荒还证明了一点:人民即使出让了自由,也未必能够获得生存保障。

欧盟各国的高福利政策其实是社会主义的变奏曲,虽然不需要人民出让自由,但却难免纵容人类好逸恶劳的特性,导致欧盟各国程度不等地陷入高福利泥潭。希腊之所以成为欧盟国家当中第一个破裂的脓疮,是因为依靠他国纳税人提供奶瓶。

比较有趣的是,真正经历过共产主义劫难的捷克、波兰、立陶宛这些前社会主义国家,其社会资源条件虽然比希腊差,反而不象希腊那样依赖国际大锅饭,成为奶瓶国家。我猜想,这些国家大概是因为经历了社会主义之痛,才懂得拒绝这种包裹着蜜糖的毒药。

社会主义确实害惨了希腊,接下来还将害惨欧盟。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6月22日 公布促进欧盟财政经济政策一体化的报告,不知这些欧盟领导人想到以下问题没有?财政一体化的结果必然是福利一体化。

如果欧盟未实现税收一体化,那么福利一体化对于欧盟各国纳税人来说并不公平,难免进一步奖懒罚勤,导致各国人民之间产生矛盾。但要实现税收一体化,则必须先实现经济同质化,而目前欧盟各国经济发展水平差异很大,远未达到经济同质化地步。

人类历史已经证明,用强力推行的社会主义大同梦以社会成员失去自由为代价,最终导致社会成员整体贫穷。如今,欧盟正在用自身的现状证明:用福利诱饵实现的社会民主主义大同梦,纵然本国企业失去竞争力、陷入高福利陷阱,但是还依然要用国际大锅饭来喂出希腊这样的奶瓶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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