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李凯是在2016年9月9日被中国国家安全部门带走的。。。他们还没等他下飞机就把他带走，在一个指定地点对他进行了10个星期的居住监视。”哈里森·李 (Harrison Li)6月22日对美国之音讲述了他父亲的案子。
在被拘留两年后，2018年7月李凯被中国当局以间谍罪和窃取国家机密罪判处十年徒刑，随后他被转移到上海青浦监狱。
1962年出生的李凯1989年移民美国。在被中国当局拘押之前，他在纽约长岛有两个加油站，还经营着一个向中国出售飞机零部件的公司。
哈里森说，父亲被抓后，当时18岁的他和有全职工作的母亲试图继续经营父亲的生意，但因缺乏经验，再加上要为父亲的获释奔走，最后入不敷出，无法偿还债务，致使加油站倒闭。
“我们在经济上损失很大。还有其他家庭，他们的处境比我们更糟糕，但显然，这是一个巨大的打击，生意没了，损失了数十万美元的投资和库存，”哈里森说。
他想要传达的一个信息是，他的父亲并不是什么做大买卖、有高层人脉关系的大商人。
“在美国，现在只有我和我妈妈。她的家人都在上海。。。他们甚至不愿意和我们联系。在中国讨论这个案件会给个人带来危险。我的意思是，有很多报道称，那些被指控犯有这类罪行的人的家庭成员受到骚扰或其他伤害。所以，在美国这六年来，就只有我和我母亲力图引起人们的注意。”
有着类似经历的不只是哈里森一家。
基督教牧师林大卫(David Lin) 1999年开始到中国传教。他因在中国积极参与家庭教会运动而在2006年被拘留，并在三年后被控合同欺诈被判终身监禁。林牧师后来获得减刑，将在2029年获释。
林牧师的女儿爱丽丝·林(Alice Lin)告诉美国之音说，她父亲在中国被关押了15年多，在他被抓后，她母亲不得不出外谋生，找到一份看护老年人的小时工。除了经济上的影响，精神上的打击更大，母亲变得神经质，一直处于紧张和焦虑的状态。
“我丈夫总是提醒我，对待你母亲就像她被公共汽车撞了一样来对待她，”爱丽丝说。“你知道，她的确是这样的。无论从情感上还是精神上，这对她来说都是一场噩梦。”
联合国任意拘留问题工作组2021年认定李凯是任意拘留的受害者，称对他的囚禁是“政治性的而不是犯罪”。美国国务院也认定李凯是被非法拘押。
长期致力于与中国政府对话为处境危险的被拘留者寻求帮助的非盈利组织“对话基金会”(Dui Hua Foundation)估计，在中国被任意拘留的美国公民超过200人，有多达30人被非法禁止出境。
拜登政府面临压力
拜登政府正面临着越来越大的压力，要求他们采取更多的措施，让被外国政府任意拘押和监禁的美国人尽快获释。
这些压力不仅来自媒体的关注和被监禁的美国人的家属，也来自美国国会。
2021年11月，15名跨党派议员联名致信拜登，要求他加倍努力让中国当局释放李凯。今年3月，来自加州的民主党联邦众议员凯蒂·波特(Rep. Katie Porter, D-CA)起草了一封获得两党议员联署的信件，敦促拜登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进行“积极接触”，让林大卫牧师获得自由。
星期三（6月22日），美国国务卿布林肯与在海外被扣为人质或非法拘留的美国公民的家属进行电话交谈。
“布林肯国务卿确认，努力使他们的亲人回家是他本人所关注的事情，作为国务卿，他没有比这更高的优先考虑。”美国国务院发言人在一份声明中说。
声明还说，布林肯向这些家属表示，拜登总统了解他们每一个亲人的情况，并致力于将所有被扣为人质或被非法拘留的美国公民带回家。
美国国务院发言人还表示，国务卿、副国务卿和驻华大使伯恩斯在与中国高层官员的交流中不断提出遭非法拘留的美国公民的案例。
在此之前，拜登总统的国家安全顾问沙利文也与家属进行了电话交谈。
家属对美国政府行动感受不一
爱丽丝·林参加了与布林肯和沙利文的电话交谈。
“真正令人鼓舞的是听到这样的确认，即这是总统、国务卿、国家安全顾问沙利文的高度优先事项，”她对美国之音表示。
爱丽丝说，她父亲在中国的监狱里被关押了这么久，今年67岁了，虽然健康状况每况愈下，包括掉牙齿、营养不良等，但还活着，简直是一个奇迹。她感激上帝的恩典，也对所有帮助她父亲出狱的人心怀感激。她甚至觉得，也许今年是她父亲得以回家的一年。
“每年的圣诞节，他说他会回家过圣诞节，你知道，从那时起，15年了，我从研究生院毕业。他错过了我弟弟的毕业典礼。他错过了我的婚礼，但实际上我并没有举行婚礼，因为我在等他回家。尽管如此，每年我们都抱有希望，但我认为今年比过去几年更有希望，”她说。
李凯的儿子哈里森也参加了与布林肯和沙利文的电话交谈。沙利文还另外与他及家人进行了单独电话交谈。
不过哈里森说，这些“似曾相识”的交谈并没有使他受到鼓舞，反而让他感到失望。
“我们已经听了很多年了。。。他们说，他们会在每一个可用的机会继续提出这个案子等等。但是你知道，他们永远不会给你一个具体的承诺，”他说。
哈里森接着说：“我的意思是，最终需要发生的是，美国政府将不得不提出一些他们可以向中国政府提供的东西，以换取我父亲的释放，而且，你知道，他们可以采取，就像我说的，一个更积极主动的方法，因为他们现在完全知道而且完全支持我父亲是被非法关押的。他们需要采取更大胆的行动，向中国政府发出信号，这不仅是不可接受的，而且在我父亲被关押在那里的时候，他们无法真诚地谈判。”
哈里森提到，在华为首席财务官孟晚舟获释后，被中国以涉嫌“危害国家安全”罪名逮捕的加拿大前外交官康明凯和商人斯帕弗随即获释的例子表明，中国政府对交换囚犯是有兴趣的。
美国国务院以及中国驻美大使馆的发言人没有回复美国之音提出的是否愿意进行囚犯交换的问题，也没有回复有关的置评请求。
总统特使：换囚做法会适得其反
不过，美国国务院的人质事务总统特使卡斯滕斯(Roger Carstens)警告说，让囚犯交换成为释放美国公民的默认方法可能会适得其反，因为这会鼓励滥用囚犯交换。
“我的工作是开始变得更有创造性——在不做出直接让步的情况下，我们还能做什么来解决这个问题呢？”卡斯滕斯在哥伦比亚广播公司6月12日播出的《60分钟》节目上说。“如果有一种我能让某人出狱而不涉及交换囚犯的方法，那要好得多。”
爱丽丝虽然希望被非法关押的美国人都能尽快回家，但她也不希望美国政府采取可能让更多的美国人遭到拘押的措施。
“我知道有很多相互竞争的因素，”她说。“我不希望看到鼓励更多的美国人被拘押，你知道，危害更多的美国人。所以我认为他们的工作非常困难。”
达林：让案子受关注至关重要
瑞典籍人权活动人士、人权组织“保护卫士”(Safeguard Defenders)创办人彼得·达林(Peter Dahlin) 曾因支持中国维权律师于2016年初被中国当局逮捕，在经历了23天的“指定居所监视居住”并在中央电视台被迫“电视认罪”之后，才得到释放并被驱逐出境。
中国官媒指控达林接受境外资金支持，并以维权为名，在中国境内培训“代理人”，是从事危害国家安全犯罪活动的非法人士。
达林通过电邮对美国之音表示，在他生活在中国期间，他经常做的一件事就是与那些被拘留、监禁或被失踪的人进行访谈。
“所有这一切的一个显著结果是，当一个案件受到关注时，无论是通过外交压力，还是在国与国之间的对话中被提出来，但尤其是通过媒体的关注，被拘留者或囚犯的情况得到了改善，那些被关押在里面的人普遍注意到这个情况，而且非常强烈地表达了他们的感激之情，”他说。
达林说，很多国家的外交部门大大低估了对案子的关注给受害者的处境带来的直接影响，尤其是媒体的关注，他清楚的记得当他的案子在国际媒体上曝光后，他在处境上所发生的重大变化。
哈里森说，美国国务院最初给那些有亲人被中国拘押的家属提供的建议是不要声张。很多家属现在意识到，在这个问题上不发声并没有什么好的结果。这也是他和一些家属联合起来开展“让我们的家人回家运动”的原因。
由20多个美国家庭发起的“让我们的家人回家运动”表示，他们家人被关押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们是美国人，而不是其他任何原因。拘押美国人的国家除了中国以外，还有伊朗、委内瑞拉、俄罗斯、阿富汗、卢旺达等。
目前在斯坦福大学读研究生的哈里森说，现在他们希望能与拜登总统见面，加快援救家人的进程。
“我们现在的主要诉求就是与拜登总统会面，因为他是能够以必要的速度带头和指导这种机构间协调的人，”他说。“你知道，我们正在等待回复。。是的，我们等待回应和与总统会面的机会。”
（美国之音国务院记者站主任张蓉湘对本文亦有贡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