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总统大选已经结束,但是,有关选举结果的争议还在继续。不过,分析人士认为, 不管谁是下一任总统, 美中关系已经彻底改变,拜登执政也无法短期内改变这样的关系。这可能是特朗普总统最大的外交遗产之一。
特朗普将“中国威胁”变成了美国的主流看法
在美国大选日(11月3日)的前一天,白宫国家安全委员会把特朗普总统以及政府高级官员有关中国事务的讲话结集成书,并予以发表,题为《特朗普论中国:把美国置于首位》(Trump on China: Putting America First)。在文集的前言部分,该书的编辑,美国国家安全顾问罗伯特·奥布莱恩 (Robert O’Brien)写道,“特朗普是几十年来认识到中共的本质及其对美国经济和政治生活的威胁的为数不多的杰出美国人。”
罗杰·贝克(Rodger Baker)是美国地缘政治风险分析机构战略预测(Stratfor)的高级副总裁 ,他在接受美国之音采访时说,这样的说法虽然有点夸张,但是,特朗普总统及其政府确实让“中国威胁”这个原本只是少数人觉醒的意识变成了主流观点。
他说:“特朗普政府所做的是,他们为一些有关中国评估的少数派观点提供了更大的空间。这些观点在美国已经存在了一段时间,但是还是少数派。这些观点包括,中国是美国的战略竞争对手,而且中国不会因为美国的接触政策而改变自己的政治方向。单凭接触并不会改变中国的方向,因为中国是一个大国,有着自己希望的方向。”
自尼克松总统以来,美国实行着对中国的接触政策,并认为保持与中国的接触最终可能会改变中国。但是,越来越来的美国人现在认为,美中建交以来的对华接触政策已经失败,并没有达到当初的目标。
2017年12月18日,白宫发布了特朗普任期内第一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在这份报告中,中国首次被列为美国的“竞争对手”。 2018 年 1 月 19 日发表的《国防战略》报告也把中国列为美国的首要竞争对手。
美中的竞争首先在经济领域展开。2018年3月,美国政府依据《1974年贸易法》“301条款”宣布采取对中国制裁措施,后来,双方互加征关税,两国经贸摩擦升级至“贸易战”。
2018年10月4日,副总统彭斯发表了特朗普政府对华政策的长篇演说。这次演说被不少人认为是打响了美中新“冷战”的第一枪。彭斯在演讲中指责北京在经济、贸易、政治、高新技术、军事、舆论等诸多方面对美国构成挑衅和威胁。
在随后的日子里,不仅维系美中关系的基石--经贸关系没有得到改善,美中的竞争几乎扩展到所有领域和各个层面:科技、投资、人权、人文交流、南中国海、香港、台湾、新疆等。新冠疫情的到来更是让两国关系雪上加霜。美中关系已降至40年前两国关系正常化以来的最低点。
中国威胁也成了美国的两党共识,国会对中国的强硬态度甚至超过了白宫。 美国智库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9月公布的一份报告说,2019年1月以来,本届国会提出了至少366项与中国有关的议案,其中12个已经成为法律。
多数议案是针对单一议题,但也有一些议案涉及多个议题。其中最多的是有关经贸投资的,有70个议案;涉及供应链的有64个、有关国防与国家安全的为58个。其他还包括信息通讯技术、人权与民主、中国影响力、新冠疫情、移民和气候变化与环境等。
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研究美国外交政策的教授凯瑟琳·阿什布鲁克(Cathryn Clüver Ashbrook)告诉美国之音,特朗普政府对美中关系的最大影响还在于他重新构建了美国民众对中国的看法。
她说: “他重新构建了美国国内民众对中国的讨论。美国人开始用更具批评意味的眼光来看中国。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一直把中国视为敌手。”
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10月6日一项最新调查显示,对中国持负面看法的美国人占了73%,是15年来最高水平。自从特朗普上任以来,美国人对华恶感上升了20%。
拜登不会也无法短期内改变特朗普的对华政策
这样的主流意识和政治现状也影响着未来拜登政府的对华政策。
战略预测的贝克说,虽然拜登可能试图让美中关系回到“更可管理”的状态,甚至推进两国间的有限合作,但是,对特朗普的对华政策作出大幅度“回撤”不太可能。
他说:“大幅度回撤会让拜登政府有被指责为‘亲中国’或是‘中国的工具’的风险。现在政治的影响有点像特朗普政府刚上台时(美俄)的政治。当时特朗普政府试图改善与俄罗斯的关系,但是因为美国的政治,始终未能成功。”
在总统大选投票前夕,拜登在接受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的专访中亮出了他在中国问题上的立场。在被问道美国面临的最大威胁时,拜登答案是俄罗斯,但他同时强调,中国是美国最大的竞争对手。
分析人士认为,拜登和特朗普在针对中国的问题上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不同。两人都谴责北京的威权主义、恶意的贸易手段,以及中国在区域的扩张。两人都承诺选民,他们会采取措施应对中国威胁。拜登在竞选总统期间,曾形容习近平是个“流氓”。
战略预测的高级副总裁贝克认为,在对华问题上,拜登只会在“战术上”与特朗普有所不同。
他说:“例如,我觉得拜登政府可能会寻求在某些领域与中国进行积极对话,包括气候变化、新冠疫情,也有可能是未来的海洋资源方面的合作。”
他认为,拜登在其他方面对中国的压力不会减轻,甚至还会加强。他认为,未来拜登可能会把人权问题与美中关系全面挂钩,而这将让未来的美中关系更为复杂。他说,在技术和国家安全领域,两国的“脱钩”会加剧。在台湾和香港问题上, 拜登可能会更加强硬。
哈佛大学的阿什布鲁克认为,即便拜登想扭转特朗普政府的某些做法,由于特朗普政府的影响,短期内也无法有效。
以美中经贸关系为例,阿什布鲁克认为,除了改变美国民众对中国的看法之外, 特朗普政府对贸易叙事的改变也影响着美国民众对贸易的看法。
在特朗普政府之前,对贸易的经典看法是,更为开放的贸易将有利于所有人和所有国家。贸易以前一直会得到两党的支持,但是特朗普政府扭转了民意对贸易的看法。
她说: “美国的舆论已经将贸易视为造成就业机会流失的主要元凶,虽然这不一定是正确的……他们对贸易形成了一定的看法,虽然这不一定与事实相符,但在美国国内起作用。贸易不再造福于所有人,相反,是造成就业机会流失的主要原因,特别是美国关键制造业领域就业的流失。而拜登总统必须要应对这样的状况。”
特朗普上台后,立即让美国退出了《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这个协议被认为是针对中国而设立的贸易准则的“黄金标准”。有最新报道说,拜登将考虑重回《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阿什布鲁克认为,不仅是《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未来拜登政府要进行任何贸易谈判的进程会更加复杂。由于美国民众对贸易带来的好处持怀疑的态度,拜登政府不得不重建有关贸易有利于所有人、所有国家的叙事。
特朗普改变了盟友对中国的看法
战略预测的贝克说,特朗普的最大外交遗产是,他不仅改变了美国国内对中国的认识, 甚至也改变了美国盟友对中国的看法。
他说:“他在美中关系上的最大遗产是推动国际社会对中国的认识发生了转变。在特朗普执政期间,不仅美国,世界许多国家也开始重新评估中国崛起和中国在国际舞台上的作用。有些可能直接归因于特朗普的行为,有些是因为中国对特朗普的反应或中国的持续扩张。人们更加自由地谈论中国威胁或风险,这样也让这些国家更能清楚地看到中国的威胁,也更能接受这个看法。
特朗普政府要求其在亚洲和欧洲的盟友们不要使用中国华为的5G产品, 美国国务卿蓬佩奥也明确要求盟友们在自由和专制间作出选择。
对于特朗普总统在美中关系上的永久影响,白宫副国家安全顾问博明(Matt Pottinger)在10月23日的演讲中说,坦率直言地对抗中共的外交政策可能成为特朗普总统的标志性外交遗产。
特朗普政府外交政策标志的“坦率”,形成了“针对中国的新共识”,不仅是美国民主共和的“两党共识”,也是越来越多的欧洲和印太地区盟友的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