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对外贸易格局正在发生引人注目的变化：对中国贸易收支时隔31年首次出现逆差，美国则时隔21年重返韩国最大贸易顺差国宝座。这一变化产生的重要原因之一是韩国对华出口下滑、对美出口增长。
最表层的原因固然是美中两国不同的经济运行情况，从更深层次的角度切入，便可发现在中国产业结构升级、全球供应链重组、地缘政治竞争等多个结构性因素的影响下，韩中两国在中间品贸易领域正逐步形成韩国逆差的结构。
另外，对韩美贸易而言，美国的《通胀削减法案》等一系列政策有如一柄利弊并存的双刃剑。
韩对华贸易时隔31年首现逆差 对美贸易重现最大顺差 韩官员：未来走势取决于两国内需
根据韩国产业通商资源部最近公布的《2023年12月及全年进出口动向》（以下简称《动向》），去年韩国对中国出口额为1248.35亿美元、同比跌19.9%，进口额为1428.49亿美元、同比跌7.6%，全年录得180亿美元逆差。
这是韩国对中国贸易收支时隔31年首次出现逆差。中国由此成为韩国第三大贸易逆差国，仅次于原油产地中东和韩国在尖端设备等领域依赖度较高的日本。
与此形成对比的是，去年韩国对美出口额为1157.24亿美元、同比增5.4%，进口额为712.57亿美元、同比跌12.9%，全年录得445亿美元顺差。
这使得美国时隔21年再次成为韩国最大贸易顺差国。单看出口，美国占比上升到2002年以来的最高值18.3%，与中国的差距缩小至1.4个百分点，为2003年以来最低。不过从进出口总额来看，中国仍领先美国，为韩国最大贸易对象国。
之所以发生这种变化，出口是重要原因。《动向》分析指出，受到经济持续低迷和资金短缺的影响，中国大型基建和房地产项目延迟、电子设备需求减少，导致韩国钢铁、半导体等产品的对华出口下滑；而美国国内环保型汽车销售持续增长、5G基建扩张，带动了韩国电动汽车、无线通信设备等产品的出口。以12月单月为准，美国时隔20年再次成为韩国最大出口市场。
目前尚无法判断这种变化会否固定为一种常态。韩国产业通商资源部官员在与美国之音通话时指出，韩国对各国出口走势根据主要出口产品的行业情况有所不同，去年汽车出口额创历史新高，半导体则表现不佳。“半导体出口到中国最多，汽车则是美国；半导体出口已经在改善，如果今年能够延续这种势头，那么对华出口也将转好，所以很难说明年对美国的情况一定会好于中国。这取决于主要出口产品的走势和各国的内需情况”。
韩中中间品贸易正形成韩国逆差结构
尽管如此，韩国对华出口趋缓、对美出口向好却并非一朝一夕的现象。
韩国贸易协会的数据显示，在韩国出口中，中国所占比重于2018年达到26.8%的峰值，随后开始走下坡路，去年为19.7%；而同一时期美国所占比重则呈上升态势。
关于对华出口疲软的原因，韩国对外经济政策研究院、产业研究院等多家机构均指出了中间品贸易的影响。对外经济政策研究院上月底发布的《经济安全时代的供应链重组动向与启示》报告显示，对华出口占比下滑、进口占比上升的现象在占据韩国外贸高达六成的中间品贸易中表现得尤为突出，中间品的对华出口占比从2018年起开始下滑，从本世纪第一个十年的年均30%多跌至2023年的24%；进口占比则持续上升，去年前10个月达到30%。
产业研究院在去年底发布的《2024年经济产业展望》报告中分析指出，对华出口疲软存在两个结构性因素，分别是中国中间品自给率的上升和韩国在中国进口市场上的竞争力下滑。
第一点从中国方面的数据中亦可得到印证。中国银行研究院去年的一份报告显示，中国正从中间品进口大国逐渐向中间品出口大国转变，中间品进口占比呈波动下降趋势；2020年以来，半导体等重要领域的零部件自给率明显提升，以半导体晶圆生产线中的真空泵为例，国产化率从2020年的16.7%迅速升至2021年的30%。
关于第二点，产业研究院在报告中指出，韩国在中国进口市场上的占有率从2015年的10.9%下滑至2023年的6.3%，尤其是中国在显示面板、电池等领域寻求进口多元化，使各国在中国市场上的竞争愈发激烈。值得注意的是，中国推动进口多元化与美中竞争格局不无关系。例如，随着美中竞争升级，中国于2021年宣布与东盟建立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中国海关总署的数据显示，中国对东盟进口占比从2014年的10.6%上升至2023年前11个月的15.1%。
专家认为，韩中两国在中间品领域正逐渐形成韩国逆差的结构，未来贸易取决于最终消费品。产业研究院高级研究专员金廷炫在与美国之音通话时表示，从中间品来看，的确是逐渐走向韩国逆差的结构；但中国经济发展带来了收入增长的效果，所以此前韩国在两国贸易中能够保持顺差。“从今后来讲，即使中间品逐渐转向逆差，但如果剩下的部分，也就是收入增长效果转向顺差，那么就无法断言韩国逆差的结构一定会固定下来”。
对美贸易受惠于政策 亦受制于政策
再从对美出口向好这一点来看，KDB产业银行未来战略研究所去年发布的《对华、对美出口特点分析》指出，与政府政策有关的产品出口增长是一大特点。
报告分析道，首先，美国自2010年起开始积极推动企业回流、扶持在境内建设生产设施，近期出于对国家安全的考虑，更是加大了对电动汽车、半导体、基建的投资，推动韩国工业机械对美出口自2010年起以年均13.3%的速度持续增长。其次，拜登政府上台后发布的新能源车行政命令、《通胀削减法案》等环保政策推动电动车市场扩大，使韩国精密化学原料、电动车电池对美出口迅猛增长，其中精密化学原料对美出口在《通胀削减法案》签署的2022年猛增199%。
报告建议，随着美中在韩国外贸中占据的重要性逐渐发生变化，韩国有必要利用美国加大对基建、环保、尖端芯片投资的机会，扩大对美出口。
不过金廷炫指出了政策中潜伏的不确定性因素。他表示，首先电动车等环保型汽车的增长势头总会停止，这个时间点很关键。再次，“美国从特朗普时期持续诱导本土生产、生产设施向本土转移，这对于在韩国的企业来说，不管是出口也好、还是到美国生产销售也罢，其实是无所谓的。但从韩国的立场上来讲，就会形成出口减少的效果，所以还需要看韩国企业会在多大程度上迁移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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