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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时间 19:00 2024年11月27日 星期三

“北京在缓慢摧毁维吾尔民族” 新疆出生率暴跌的背后


资料图:新疆和田的一名维吾尔小孩独自在家中院子里玩耍 (美联社 2018年9月20日)
资料图:新疆和田的一名维吾尔小孩独自在家中院子里玩耍 (美联社 2018年9月20日)

星期一(3月22日)美国、欧盟、英国和加拿大联手就中国侵犯维吾尔人权行为,对中共官员实施制裁。最近一些人权人士和独立报告指出,新疆出生率在2017年到2019年间下降近50%,令人侧目的数据显示中国政府正在对维吾尔人实施包括强制绝育在内的“种族灭绝”政策。但中国政府称,新疆人口增长下降的原因是计划生育的严格执行和婚恋观念的改变。如何解读新疆的出生率下降?在中国政府对汉族全面放开二孩政策之际,为何又在新疆加强落实计划生育政策?

新疆出生率暴跌

根据中国政府发布的统计年鉴,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的人口增长从2017年开始急剧下降。在2017年到2019年间,新疆的出生率从15.88‰下降至8.14‰,即每千人的新生儿数量从2017年的15.88人减少到2019年的8.14人,减少近五成。新疆的人口自然增长率同期也大幅下降,从2017年的11.4‰跌到2019年的3.69‰,下降幅度超过67%。

资料来源:中国统计年鉴
资料来源:中国统计年鉴

虽然中国全国范围的出生人口都在下降,但是新疆的跌幅远大于全国平均水平。西藏、广西和内蒙古这三个民族自治区的出生率2017年以来也呈下降趋势,但降幅低于全国平均水平,而另一个自治区——宁夏回族自治区的出生率在2019年还有微幅上升。

新疆统计年鉴的数据显示,一些地区的人口增长萎缩比全疆平均水平严重,特别是一些维吾尔人为主、农村人口占多数的县市。比如,在南疆维吾尔人口占97%、乡村人口比例为78%的和田地区,出生率和人口自然增长率到2018年分别只有8.58‰和2.96‰,而这一地区在2017年前的出生率和自然人口增长率分别在20‰和15‰以上。

和田地区和策勒县2015年到2019年出生率和人口自然增长率(单位:‰)

2015

2016

2017

2018

2019

和田地区出生率

22.79

20.94

16.3

8.58

策勒县出生率

25.32

17.44

15.14

9.32

6.54

和田地区人口自然增长率

17.26

15.79

11.8

2.96

策勒县人口自然增长率

18.25

11.28

9.47

2.32

-0.05

资料来源:新疆统计年鉴

新疆尚未发布2019年各地的统计数据。从目前仍可在网上公开查阅的各县市发布的2019年社会经济统计报告推断,和田地区2019年的人口增长情况可能不容乐观。比如,和田地区下辖的策勒县公布的统计报告显示,该县2019年的人口增长较上年继续下降,出生率为6.54‰,人口自然增长率跌至负的0.05‰。

美国维吾尔协会主席伊利夏提认为,中国政府对强制维吾尔妇女绝育和堕胎,以及将大量维吾尔人,尤其是男性,逮捕判刑或关进集中营,是造成新疆维吾尔人出生率下降的原因。

“这证明种族灭绝正在发生。”他对美国之音说,“中国政府通过这些年鉴上的数据坐实了这个指控。”

此前一些研究报告和媒体的调查报告,通过分析中国政府数据和文件,以及对数十名被拘禁者的采访,认为中国当局近年来通过采取广泛且系统的强制节育和绝育措施,加强对维吾尔等少数民族的生育控制,进而推论这些行为正在导致某种形式的“种族灭绝”。

中国方面否认这些指控,称新疆维吾尔人口在2010年到2018年间保持快速增长。中共新疆自治区党委官网天山网1月初发布一份新疆发展研究中心的报告说,新疆维吾尔人口从2010年的1017.15万人增加到2018年的1271.84万人,增幅为25.04%,高于其他民族和汉族。

人口学家、《大国空巢》一书的作者易富贤认为,新疆出生人口大幅下跌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方面中国的统计数据有问题;一方面新疆的教育后来居上,生育观念改变,婚姻延迟,城市化率也快速提高;还有西方认为的集中营,中国方面所称的再教育营,导致分居,也影响了一些生育。”他认为,强制堕胎和绝育的情况存在,但不是导致人口增长大幅下降的主要原因。

中国的官方报告对新疆2018年来出生率下降给出了三个原因,一是严格执行计划生育政策,对违反规定多生的进行处罚,对实行计划生育的给予奖励和社会保障;二是民众婚育观念改变,晚婚晚育人数上升;三是宗教极端思想得到有效遏制。

新疆的计划生育

新疆的计划生育政策和中国其他地方一样,一直以来对少数民族实行相对汉族较为宽松的政策:除特殊情况外,汉族城镇居民最多可生育一孩,农村居民最多两孩;少数民族城镇居民最多可生育两孩,农村居民最多三孩。

在中国2016年后全面取消一孩政策,推行二孩政策之后,新疆2017年修订了自治区的计划生育法规,实行统一的“城二农三”的政策,并要求各胎之间的时间间隔至少三年,同时规定对超过生育额度者征收“社会抚养费”,金额为当地上一年度人均收入的三至八倍,并且回溯过往。

虽然新的政策只有城乡之别,没有民族身份的区别对待,也没有改变少数民族家庭可生育孩子的数量,但是在汉人生育率以及生育意愿普遍不高的情况下,回溯过往的严格执行恐怕更多针对的是维吾尔等少数民族群体。上述官方报告也说,计划生育过去在新疆落实不到位,尤其是南疆(即维吾尔人为主的地区),一些人对计划生育存在抵触,导致出现“大量计划外人口”。

如果计划生育政策过去没有严格落实,那么这一次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部分仍可查询的地方政府公告显示,自新规颁布后,各地根据自治区党委和卫生计生委的通知,对1992年以来的违法生育情况展开“拉网式”核查和专项治理。各地的目标大致上是:对往年违法生育的清查率达99%以上,立案率至少80%,期限内的结案率至少要75%以上,并实现某段时期内的政策外零生育。

从这些公告推断,各级地方政府为达成指标,大体上采取了以下措施:对清查出的违规生育者施以征收“社会抚养费”等惩罚措施;在已婚育龄妇女中推行放置节育环或进行输卵管结扎手术等长效避孕节育措施;对已婚育龄妇女进行孕检和查环;对放弃生第三个孩子的农牧民给予补贴奖励;实行“一票否决”制,将党政干部的考核晋升与落实计划生育指标的情况挂钩。

这些落实计划生育指标的手段,包括奖惩、上环节育、绝育、强制引产和一票否决,在一孩政策时期的中国其他省份都实施过。但是专家们说,新疆的情况不一样。

高压政策为后盾

英国纽卡斯尔大学人类学家和汉学家乔安妮·史密斯·芬利 (Joanne Smith Finley) 曾在新疆做过田野调查。她认为,新疆这次的政策可以推进落实,是以残酷措施为后盾的。

她对美国之音说:“中国政府自2017年起在新疆突厥语穆斯林群体中制造了恐惧和恐怖气氛,以至于大多数人都会竭力自我审查或改变行为,以免被投入当地的‘再教育营’,被法外拘押。我2018年从新疆回来后就开始记录这种国家恐怖情况。当人们知道有多达100万维吾尔及其他人被拘押在这些营中,知道不少是因为超生被关进去的,他们就不敢多生孩子,也不敢反抗政府胁迫性的生育控制政策。”

美国罗斯-豪曼理工学院的新疆问题专家葛罗斯(Timothy Grose)也持类似观点。他说:“与政府之前对维吾尔人和哈萨克人实行计划生育政策所不同的是,最近的这场行动以严厉惩罚为支撑。我们有大量证据显示,超生的夫妇会被关押,主要以‘再教育’的形式。”

美联社去年的一篇调查报道透过对新疆当地政府文件的梳理以及30名被拘押者等当事人的采访,也认为超生是维吾尔等穆斯林少数族群被送到再教育营的一个原因。报道还认为,中国政府有计划地针对维吾尔等少数族裔实行人口控制,措施包括强迫绝育、强迫节育和堕胎。

中国否认相关说法。中国称那些“再教育营”是教育职业技术中心,目的是为了去极端化和帮助地区脱贫。新疆自治区官员在1月底的一场记者会上说,新疆在实行计划生育过程中,民众自主自愿决定是否以及采取何种避孕措施,不存在强制绝育问题。

为何加强计划生育?

如果如官方所言,新疆的出生率大跌与加强计生政策有关,但是为何在中国出生人口逐年走低,全面实行二孩政策,并有呼声要求废止计划生育之际,新疆还要回溯过往地严格执行计划生育呢?

中国官方的报告说,由于计划生育政策落实不到位,尤其是在和田和喀什等南疆,导致地区人口增长过快。在官方的主流论述中,人口增长过快通常被视为新疆诸多问题的根源之一。这种观点认为,宗教影响和落后的婚育观念造成少数民族,尤其是农村地区少数民族的人口增长过快,导致人均资源占有率下降、人口素质难以提高、贫困程度难以缓解,进而容易滋生极端思想和对社会不满情绪,影响社会稳定。

新疆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所长李晓霞在2017年发表的一篇论文中除了提到上述因素外,还认为,少数民族与汉族人口人数差距不断扩大,导致单一民族聚居状况明显,会弱化国家认同和中华民族认同。因而,在官方看来,控制少数民族人口的快速增长、调整民族人口结构是实现新疆长治久安的重要途径。

乔安妮·史密斯·芬利认为,中共当局一直以来都对少数民族人口相对汉族人口的较高增长感到担忧。

她说:“虽然中共希望更多家庭生育二胎,以便扭转中国劳动力人口数量下降、性别失衡的局面,但是他们更希望汉人而不是少数民族多生,以便确保汉人多数。在新疆尤为如此,维吾尔人通常被自动视为不忠诚的公民,是潜在的分裂分子、极端分子和恐怖分子。”

她说,悲观的观察人士或许也会认为,在中国当局着手准备全面取消计划生育之际,对新疆穆斯林妇女的强制节育或绝育,也是为了确保在放开生育限制之后,新疆的穆斯林人口不会出现激增。

葛罗斯表示,虽然难以确知中国当局为何开始在新疆加强落实计划生育,但是这个时间点与陈全国主政新疆的时期吻合。他认为,不应该将生育控制政策区隔来看,而应将其置于一系列针对维吾尔等穆斯林少数族裔的严酷政策中一起考察。他说,这些政策的目的是“将维吾尔人和哈萨克人暴力地同化进‘主流’中国文化。”

“种族灭绝”指控

一些专家和人权人士认为,中国在新疆的人口控制政策符合联合国《防止及惩治灭绝种族罪公约》中对种族灭绝的一项定义:强制施行办法,意图防止某一民族、人种、种族或宗教团体内的生育。

乔安妮·史密斯·芬利说:“这不是突然的大规模杀戮,而是缓慢、渐进、悄悄进行的。但是这仍然是种族灭绝的行为和过程,该行为与其他毁灭文化的政策一起,将在数量上大量消除维吾尔人口,只留下空洞的维吾尔身份这个外壳。这种行为显示了摧毁维吾尔民族基础的意图。”

美国国务院本月初表示,拜登政府维持前特朗普政府对中国在新疆实施种族灭绝的认定。上个月,加拿大国会和荷兰议会先后通过动议,认定中国对维吾尔人在进行种族灭绝。

北京驳斥“种族灭绝”的说法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葛罗斯认为,中国政府在新疆的生育控制等政策是否构成种族灭绝,有待律师和法官去决定,但是不论如何认定,那些行为都应被称为“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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