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刚过,中国一些网站再次刊登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 引起广泛的议论之后又撤回。有评论说,中国传统文化就是中共破坏的。还有人说,所谓复兴就是两个字:帝制。
高调仰视旧有文化 各方议论不绝于耳
共分四大部分18条说明的意见书说,“文化是民族的血脉,……文化自信是更基本、更深层、更持久的力量。中华文化独一无二的理念、智慧、气度、神韵,增添了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内心深处的自信和自豪。为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增强国家文化软实力,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
实际上,这份意见书早在2017年1月25日已经发出,此后每年都会在一些官方网站上重提;而本次再度重提之后又被神秘撤回,不过,却受到更加广泛的关注和议论。
“中国瞭望”称,中共执政对中国传统文化进行了系统性破坏,现在声称要“复兴传统文化,本身就是巨大的讽刺”。
中国政治学专家吴强博士在接受“明镜”采访时说,提出复兴传统文化,应该是为了“弥补和代替早已解释不通的马克思主义学说”。
吴强说:“文化保守主义在习近平上台以后一直存在;现在再度提出,可以为明年的中共第二十大的意识形态的修正起铺垫作用,为习的第三和第四任期在文化上作准备。”
吴强指出,二十大基本将围绕解决理论瓶颈的困难。现在,理论学者、大学教授要在此之前做文化取向上的意识形态建构,“看得出,习会在明年二十大上以一个帝王君王的角色出现。”
北京天安门八九中国民主运动领袖之一王丹在脸书上说,全面复兴传统文化,“就是两个字:帝制。”
加州州立大学教授宋永毅告诉美国之音,撇开传统文化中的糟粕不说,儒家文化讲究“道高于君”,就是理道高于君王,这与西方民主理念不谋而合,“中共能复兴这点吗?”
吴强说,这种所谓复兴的提法根本没有新意,“无非是用来规训中国精英和老百姓的那一套,结果就是僵尸复活、沉渣泛起”。
有分析称,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哲学理念各有视觉和主题,比方说儒家、法家、墨家、道家和佛家世界观都不相同。中共要取哪一家呢?
中国知识界高举“中国人”旗帜
加拿大蒙特利尔大学的中国问题专家大卫·欧恩彼(David Ownby),在接受美国胡佛研究院采访时说,在前苏联垮台、中国崛起和美国2008年引发全球金融危机之后,中国很多知识分子认为,历史进入了转折时期,感到“现在进入了中国世纪,这当然导致了中国的自我庆贺。我看到的是,很多中国知识分子利用这个机会,几乎重新思考了所有的事情,包括中国的过去、今天和未来。”
欧恩彼指出,这其中就包括一派新儒家知识分子。这个流派认为,一百年前摆脱儒家思想的五·四运动,“是一个负面的思维,是试图用西方的方式来解决中国的问题,就是用自由民主或者苏联社会主义来解决问题。这两者都不对。他们的意思是,中国现在的成功,是中国重新发现其文化核心,与强大的民族传统相结合的产物;他们认为,我们成功了,因为我们是中国人。”
英国广播公司BBC刊文称,所谓的中华民族,或者中国人,应该是包含蒙古族、藏族、维族等在内的五十六个民族。但实际上,中国官方主流所说的中国人,主要指占人口90%的汉人;而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指的是汉文化的复兴。
有网友调侃说,实际上,无论回到中国历史上哪个朝代加以复兴,“那些都没有能够延续下去呀。”
马列已僵,知识分子助推中国梦
欧恩彼指出,清华大学的甘阳教授提出,要统一三大“传统”,即儒家思想的人格主义、毛的公正感和邓的市场效率;“他认为,正是挑选了这三个传统并加以合并才实现了腾飞;所谓的中国梦,就是既是保守主义,又是乌托邦”。
欧恩彼认为,这样的思考大概从2000年就开始了,持续了大约15年,发生在习近平提出中国梦政治口号之前。
欧恩彼说:“习近平上台之后,还是试图听从知识分子的声音,后者提供内容,习近平将之推上台面。知识分子向习近平提出了建议,让他采用儒家内容,加上新左派思维,生产出一个中国梦和伟大的民族复兴之类的理念。”
欧恩彼指出,值得注意的是,中国知识分子的种种思考,都不是关于个人自由,也不是关于脱离共产主义极权的自由。
有分析称,“自由”才是中国与文明世界的分水岭;即便在传统的专制制度下,人民仍然享有很大的自由,包括言论自由和迁徙自由;而在二十世纪初期开始出现的共产极权下,人民不仅没有发言权,连基本的日常生活自由都丧失了(大饥荒时期,人们出去要饭都需要凭证明),可见,极权比专制要可怕得多;“而极权的对立面就是民主和自由。”
欧恩彼教授说:“美国幻想过,随着中国经济发展,自由和民主将成为必然的结果,但是这没有发生。为什么?我认为,部分原因是来源于前苏联的坍塌。美国人认为,苏联奔溃太妙了,共产主义终于倒台了;但是,中国人却完全没有庆贺苏联垮台,尽管我不知道中国和苏联之间存在多少爱。中国看到的是广泛发生的政治混乱,帝国的奔溃,国家影响力的消失。这点对他们影响深远。西方观察者不知道是否注意到这一点。”
加州州立大学的宋永毅教授对美国之音说:“总体来说,传统中国知识分子对西方民主自由的追求,大大低于狭隘民族主义,和所谓的富兵强国的追求。这是他们的一个老传统。”
宋永毅说,举例说,1949年,时任美国国务卿艾奇逊(Dean Acheson)发表了中美关系白皮书,希望中国民主派人士的中间势力发挥作用,“但是,中国的所谓民主党派为代表的中间势力,以及他们所代表的自由主义的知识分子,其实不像美国所以为的那样,是带有西方思维的自由主义者,他们根本不是中间势力,只是中共的帮闲。”
宋永毅说,不过,镜头回到今天,最近几十年,这样的格局有所变化,像许章润等这样一批知识分子,已经放下了狭隘民族主义思维,“前景还是乐观的”。
政治学专家吴强博士说,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中共过去一百年中,一直把自己打扮为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产儿、承袭者和旗手;但是,今年中共百年,不会再提五·四,而是要成为叛逆者,回到被自己打倒的孔家店的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