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总统拜登星期四（3月24日）将出席在布鲁塞尔举行的北约特别峰会，讨论将如何继续帮助乌克兰抵御俄罗斯的入侵，同时又防止战事升级到北约与俄罗斯的全面战争。随着战争进入第四周，北约已经向乌克兰提供了大量的军事、财政和人道支持，并对俄罗斯进行了史无前例的经济制裁，但是拒绝在乌克兰上空设立“禁飞区”。面对普京在乌克兰的杀戮，北约和美国到底在担心什么？还能做些什么？这场战争又将如何影响北约的未来？
“禁飞区”依然不在考虑之列，北约担心与俄罗斯的“全面战争”
北约秘书长延斯·斯托尔滕贝格（Jens Stoltenberg）星期天（3月20日）在接受美国全国广播公司 NBC 的“与媒体见面”时说，本次特别峰会将是一个“展示我们的团结、对乌克兰的支持以及对保护和捍卫所有北约成员国所进行的准备的平台。”他说：“通过发出这一讯息，我们在防止冲突升级为北约和俄罗斯之间的全面战争。”
自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以来北约加强了对乌克兰的军事、财政和人道支持，就连德国也打破了二战以来不向冲突区运送致命武器的原则。另外，欧盟还对俄罗斯进行了史无前例的经济制裁，包括冻结俄罗斯央行的海外资产，将许多俄罗斯银行踢出 SWIFT 全球现金转账系统，以增加普京的战争成本。
斯托尔滕贝格在采访中还提到，过去几年来，北约一直帮助训练乌克兰的军队，加强他们的指挥和控制能力以及后勤保障能力， 现在这些部队正位于抵御俄罗斯的前线。
然而，这一切并未能阻止普京在乌克兰的侵略行径，而且俄罗斯的炮火更多地转向平民。根据联合国难民事务高级专员菲利波·格兰迪（Filippo Grandi），截至3月20日，乌克兰毁灭性的战争已经造成至少1000万人流离失所，其中330多万人逃亡国外，而且这个人数还在增加。另外，联合国高级人权署3月19日宣布，自从俄罗斯2月24日入侵以来，至少847位乌克兰平民死于战争，受伤平民则为1399人。真实的数字可能更大。
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不止一次呼吁北约在乌克兰上空设立“禁飞区”，但是遭到北约的拒绝。他提出北约向乌克兰提供苏联时代的米格-29战机，波兰愿意提供，但是美国不肯通过自己在德国的美军基地帮助移交。波兰3月8日宣布，同意“立即和免费”将其所有的米格-29战斗机移交给美军位于德国的拉姆施泰空军基地（Ramstein Air Base）。然后，美国可以再将这些战斗机转交给乌克兰军队。北约和美国这样的做法遭到泽连斯基本人和一些乌克兰人公开批评。在中国，更有人嘲讽北约对乌克兰的帮助是“口惠而实不至”。
斯托尔滕贝格（Jens Stoltenberg）在“与媒体见面”时在被问到设立“禁飞区”是否永远不在北约考虑之内时，没有直接回答，相反，他说，北约一方面要支持乌克兰，但是同时也要避免战事演变成北约和俄罗斯之间的直接战争。他说，一旦那样，“会比在乌克兰出现更多的破坏、更多的人死亡，并造成更大的损毁”。他说：“俄罗斯是拥有核武器的国家，而且普京也非常危险地在用核武器威胁。”
虽然拒绝了乌克兰的要求，北约却增加了在联盟东部的海陆空军事力量。目前，德国和英国都将在波罗的海国家的军力增加了一倍， 美国有10万军力派驻到欧洲。斯托尔滕贝格说，在北约的东部增强军事能力就是要向俄罗斯发出讯息，“一旦战事升级，超越乌克兰境内，将会遭遇来自盟国的坚定的反击。我们目的是防止战争，而不是挑起战争。”
加拿大卡尔顿大学国际事务教授、加拿大国防和安全网络主任史蒂芬·赛德曼（Stephen Saideman）在接受美国之音采访时说，这是非常合理的做法。他解释了北约可以向乌克兰提供致命武器，但是却不能设立“禁飞区”的原因。
他说： “自冷战开始以来，美国和当时的苏联，也就是现在的俄罗斯，都有一条帮助他们避免战争的基本规则。这就是他们不会互相攻击。他们可能会支持其他国家和其他实体攻击对方，他们永远不会直接开战。”
1979年，在苏联阿富汗战争期间，美国向阿富汗的圣战组织提供武器，但是美国从来没有直接与苏联人交战。赛德曼说，因为担心事态的发展不受控制，美国一直避免直接与苏联直接交战。
赛德曼说，设立“禁飞区”必须通过军事手段来执行。一旦在该片空域发现任何俄罗斯飞机时，得与之正面交锋，必要时开火。 他说：“ 我们可以向乌克兰提供致命武器，这依然是乌克兰人的战争。如果我们打下俄罗斯的飞机，那么我们就直接打击俄罗斯的战机和其他能力，就是我们在打死俄罗斯人了，后面就会引发战争。”美国不愿意经由美军在德国的基地将米格-29战机移交乌克兰应该也是出于同样的考虑。
在乌克兰总统向北约提出设立禁飞区的请求后，普京发出明确警告： 俄罗斯将把任何国家在乌克兰设立禁飞区的企图，视同为对俄开战。
美国智库大西洋理事会3月9日发布的一份报告说，在北约能够向乌克兰提供的军事援助中，设立禁飞区风险最大，有让冲突升级的巨大可能。
报告列出了11种军事援助选项，包括向乌克兰提供无人机、人道救援以及军事设备援助、公开或秘密的军事行动。报告是在采访了37名国家安全方面的专家后作出的。报告认为，继续向乌克兰提供无人机是最有效，也是让战事升级的可能性最低的办法。北约已经在为乌克兰提供土耳其研制的TB2无人机。据信，这款无人机在乌克兰打击俄罗斯的地对空导弹方面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
斯托尔滕贝格还被问到如果俄罗斯在乌克兰使用化学和生物武器是否会改变北约在设立“禁飞区”方面的想法，他也没有直接回答。他说，化学武器“将公然和野蛮地违反国际法”。他还补充说，“北约希望避免将“乌克兰一场非常血腥、丑陋、可怕的冲突变成北约与俄罗斯在欧洲的全面战争，当然也可能直接涉及美国。 ”他说：“那将是极其危险的，而这正是我们需要防止的。”
派驻北约维和部队？北约还能做什么？
大西洋理事会那份有关北约在乌克兰的军事选项的报告的作者之一，该机构国际安全中心主任巴里·帕维尔（Barry Pavel） 在接受美国之音采访时说，北约应该向乌克兰提供反舰导弹、可搭载陆军战术飞弹系统（ATACMS）的海马斯多管火箭系统（HIMARS）等武器挫败俄罗斯的火力。另外，北约应该在乌克兰西部设立小规模的禁飞区进行人道救援。这不但可行，而且也曾有过先例。
他说：“就像布什政府 2008 年在格鲁吉亚所做的那样，他们向首都第比利斯进行人道主义空运。俄罗斯军队当时正在入侵格鲁吉亚，美国军方与俄罗斯军方通了电话，‘我们正在这么做，这只是人道主义’。当然，我们更愿意将它们击落。这奏效了。有人说，这当时阻止俄罗斯人从格鲁吉亚手中接管整个国家。为什么我们现在不能在乌克兰西部做到这一点？类似的努力。”
这位曾经在美国国防部任职多年的安全专家说，即便不是从人道的角度，从“非常直接的自私的”维护美国国家利益的角度来说，美国和北约也应该这么做，将俄罗斯的军队拒之于北约之外，越远越好。他说：“如果普京获胜，他将占领整个国家。而这对美国和欧洲的安全将极为不利。战争结束后，他会在乌克兰和白俄罗斯的西部边境重新部署军队，包括核武在内，未来10到20年，这样的局面对于美国和欧洲的盟国来说将是非常危险的。”
北约国家中还没有提出设立小规模的人道救援禁飞区，但是波兰总理星期五（3月18日）说，波兰打算在星期四的峰会上正式提出北约国家组建维和部队派驻乌克兰的提议。3月15日，波兰、捷克和斯洛文尼亚三国领导人在乌克兰首都基辅与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会晤后，同去会晤的波兰副总理雅罗斯瓦夫·卡钦斯基（Jaroslaw Kaczynski）提出了这个想法。根据卡钦斯基的设想，这支维和部队不只是北约部队，也有可能是更广泛的国际架构。
不过，卡钦斯基的想法遭到了北约大部分成员的反对。荷兰认为这个想法太早，而爱沙尼亚认为这需要得到联合国安理会的支持，而俄罗斯在安理会有否决权。美国常驻联合国代表琳达·托马斯·格林菲尔德（Linda Thomas-Greenfield）也于3月20日重申，无论其他北约国家如何选择，美国不会向乌克兰派驻军队。格林菲尔德当天在接受美国有线新闻网（CNN）采访时说，“拜登总统非常明确地说过，我们不会将美国军队派往乌克兰。 我们不想把这升级为与美国的战争。”拜登总统星期五将前往波兰，预计，波兰人也会跟他提出这项建议。
目前，北约成员国土耳其正与以色列一起斡旋俄罗斯和乌克兰的谈判。3月20日，土耳其外长梅夫吕特·恰武什奥卢（Mevlut Cavusoglu）说，俄罗斯和乌克兰在停火谈判的“关键”条款上取得进展。
斯托尔滕贝格在接受美国全国广播公司采访时也说，土耳其在努力斡旋和促成俄罗斯和乌克兰的谈判，但是，目前还很难说，会谈是否会取得任何具体的结果。
3月21日（星期一），俄罗斯与乌克兰代表团展开了新一轮的线上正式谈判，谈判进程的最后一步可能是俄乌总统会晤。不过，在星期一的谈判后，克里姆林宫发言人说，在两国总统最后会晤前，还需要取得更多的进展，而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也需要做更多的“家庭作业”。
泽连斯基前一天表示，已经准备好与普京会谈，而且坚信没有谈判就无法结束战争。泽连斯基认为，必须利用任何形式、任何机会与普京谈判，如果这些尝试失败，这将意味着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开始。
泽连斯基再次呼吁北约接纳乌克兰。他星期天在接受美国有线新闻网（CNN）的法里德·扎卡里亚（Fareed Zakaria）采访时，在对北约提供的经济和军事表示感激的同时感叹道：“如果我们是北约的成员，这场战争根本不会开始。我希望为我们的国家和我们的人民寻求安全保障。”他说：“如果北约成员国准备好接受我们加入联盟，那就立即行动，因为每天都有人在死去。” 几天前，他曾表示，乌克兰已明白无法加入北约，并称这是“必须承认的事实”。
在美国，两党议员们敦促拜登政府给予乌克兰更多的帮助。包括参议院少数党领袖米奇·麦康奈尔（Mitch McConnell）在内的一些参议员认为美国应该帮助向乌克兰移交米格-29战机。来自伊利诺伊州的民主党籍联邦众议员迈克·奎格利（Mike Quigley）认为，北约应该将乌克兰视为北约成员，因为“乌克兰的战斗正是北约的战斗，也是北约当初创建时的论据，至少精神上是这样的”。北约最初建立的目的是为与以前苏联为首的东欧集团国成员相抗衡。
北约面临新的安全现实，未来怎么做？
斯托尔滕贝格在接受美国全国广播公司采访时说，俄罗斯入侵乌克兰让北约面临新的安全现实。他说：“我相信 不管这次冲突会如何的发展，但是北约已经面对到新的现实，新的安全现实， 那就是俄罗斯会公开挑战我们的核心的价值观和我们的安全， 也更愿意用武力来达到目标。”
他说，这次北约特别峰会要解决的一个问题就是如何“重新设定北约的长期威慑计划”。
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已经改变了北约的军事格局。除了将加强在北约东部的军事力量外， 北约各国正在或是打算大幅提高国防预算。多年来，欧洲国家一直抵制来自美国的压力和批评，抵制后者提出的将其军费开支提高到国内生产总值的2%以上的要求。
最大的惊讶来自德国。2月27日，德国总理奥拉夫·朔尔茨（Olaf Scholz） 在一次紧急会议上宣布，德国国防军将获得1000亿欧元的专项资金用于国防现代化。同时，从今年开始，德国每年用于国防的开支将超过本国GDP的2%。媒体认为，对德国来说，这是一个历史的转折点，德国从此将被推上军事强国的道路。而未来这个欧盟最大经济体处理国际和安全问题的方式将发生彻底改变。
3月6日，另一个北约成员国丹麦宣布，丹麦将大幅度增加国防开支，并在今年6月就修改丹麦30年前退出欧盟防务政策的决定进行全民公投。与乌克兰接壤的罗马尼亚和波兰也已经宣布将增加国防开支。罗马尼亚日前宣布，将把国防开支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从目前的2%提高到2.5%。波兰则计划把国防预算在GDP中的占比提高到3%。
另据报道，意大利、荷兰和西班牙等国也将提高军费支出，从而达到北约规定的所有成员国将GDP的2%用于国防的指导要求。预计，英国、法国和加拿大也表示将会考虑增加国防开支。
《经济学人》杂志2022年3月5日刊载的一篇文章引述花旗银行的分析称，北约成员国的军费开支预计将更快速地增加，2%将成为整个北约事实上的最低开支水平。另一家投资银行杰富瑞（Jefferies）则指出，如果所有北约成员国都达到该目标，它们的国防预算总额（美国的巨额预算除外）将增加25%，达到每年约4000亿美元。
大西洋理事会的帕维尔说，普京终于得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美国之音记者林枫对本文也有贡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