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联合国安理会通过了制裁朝鲜的2270号决议以及美韩进行联合军演之际,朝鲜不仅发射了多枚短程导弹,并威胁再进行核弹试验以及试射能够携带核弹头的弹道导弹。朝鲜领导人金正恩还下令随时准备使用核武器,对包括韩国、日本和美国在内的国家实施先发制人的打击。
尽管美国一些人对朝鲜的核能力以及发出的威胁存有怀疑,但是一些研究朝鲜问题的顶级专家呼吁美国不要低估朝鲜的核能力,也不要忽视它所发出的威胁。华盛顿智库传统基金会东北亚问题资深研究员克林纳(Bruce Klingner)认为,美、日、韩目前已经处于朝鲜的核威胁之下。美国之音针对朝鲜究竟具备什么样的核能力、美国应该如何应对朝鲜的核威胁以及是否应该对朝鲜进行先发制人的核打击等问题对他进行了专访。
克林纳在美国中央情报局和国防情报局有长达20年的工作经历,担任过中央情报局韩国处的副处长(deputy division chief),负责为美国总统及决策者提供有关朝鲜半岛的政治、军事、经济以及领导人的情报分析。他经常在美国参众两院的外交委员会和情报委员会举行的听证会上作证。
美国之音记者莉雅:美国的一些军事专家认为,朝鲜目前还没有研制出发射运载小型核弹头的远程导弹能力。美国国防部发言人日前也表示,他们没有看到朝鲜显示具备将核武小型化并将它放到弹道导弹上的能力,尽管朝鲜领导人金正恩说,朝鲜成功实现了核弹头的小型化、标准化和系列化并公开了一个核弹头的模型。您认为美国低估了朝鲜的核能力吗?
克林纳:过去一些年来,我们看到美国和韩国官员做出相互矛盾的声明。我们看到美国和韩国官员说,朝鲜具备核能力,其他的一些官员则说,我们不认为他们具备核能力,或者说我们还没有看到可信的证据。在某种程度上这是一种否认的模式。对于决策者来说,如果一个问题没有突出的表现出来,他们就不必采取行动,就像你可以不理会在你家门外晃悠的罪犯,直到他们破门而入。
现在,政府内外的专家有否认朝鲜核能力的历史,他们先是否认朝鲜拥有钚项目,然后又否认他们有铀项目,否认他们参与建造叙利亚的核反应堆,现在我们又有人说我不能确信朝鲜具有核武小型化的能力。他们还在说朝鲜具备这样的能力还需要几年的时间,但是他们这样说已经有几年的时间了。所以我在一年前左右写了一份报告,列出了我认为‘劳动’(No Dong)中程弹道导弹已经具备核打击能力的原因。如果你问一个南亚问题专家,巴基斯坦的高里导弹是否具备核能力,他们百分之百的确定,没有人会怀疑高里导弹具备核能力。如果你问朝鲜问题专家,劳动导弹是否具备核能力,很多人会说我不认为如此。
事实是,最初的高里导弹百分之百的是在朝鲜制造的,是劳动导弹运到巴基斯坦的,就像伊朗的沙希-3型导弹一样,是在朝鲜制造的劳动导弹然后运到巴基斯坦和伊朗,在当地涂上油漆,然后在阅兵式上亮相。巴基斯坦和伊朗最早亮相的导弹就是劳动导弹。前巴基斯坦核项目负责人汗(A.Q. Khan)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与我们的相比,朝鲜的核弹头简直就是艺术品。朝鲜核科学家向我们展示了如何用导弹来制造核弹头。但是还是有人说,我不认为劳动导弹具备核能力,但是高里导弹具备这样的能力。
还有就是,一个国家会在进行核试验的2到7年内实现核武器的小型化,而朝鲜有10年的时间,但还是有人不认为朝鲜有这样的能力,尽管信息都在那。所以我认为,有很多人否认他们具备这个能力是出于一时的需要或是因为意识形态的原因。我们看到,昨天朝鲜宣布,他们不仅会再进行核试验,而且很可能的是他们会测试一个重返大气层运载工具(re-entry vehicle)。这是人们用来说明朝鲜不具备洲际弹道导弹能力这个说法是正确的最后一个障碍。如果他们成功的测试了重返大气层运载工具,我们会看到很多专家改变说法,会说他们对朝鲜获得这个能力的时间比他们预期的要快感到吃惊。
莉雅:你认为中国更了解朝鲜的核能力吗?
答:这很难说。中国人经常会轻视朝鲜的核能力。他们有一点瞧不起朝鲜,认为朝鲜不可能弄出这些东西来。这里有一点嘲笑、高高在上和偏见的因素在里面。不过,最近,大约一年前,当美国专家说他们认为朝鲜有10到16枚核弹头时,中国的科学家说他们有20枚,甚至更多。实际上,中国专家的估计高于美国专家的估计。
莉雅:鉴于朝鲜所具备的能力,尤其是最近所显示出来的能力,美国应该如何应付?
克林纳:我们当然需要有我们以及我们盟友的防御措施。最显然的就是在韩国部署萨德反导系统。它好于韩国目前以及将来几十年所拥有的能力。韩国自己研发的LCM远程地对空导弹至少还要花十年的时间。即使得到部署,它的能力也赶不上萨德系统。韩国也需要把它自己独立的大韩航空和导弹防御系统(KAMD)融入盟国的空中防御系统,就像三个外场手在试图抓住一个球的时候相互之间进行沟通,这样他们成功的可能性更大。目前就像一个棒球教练告诉这些外场手,要他们互不通气。这些都是需要采取的步骤。
与此同时,美国需要改变它对国防部预算的灾难性削减。即使是在预算自动减支开始之前,奥巴马政府就削减了4千8百20亿美元的国防预算,自动减支又增加了5千亿美元的削减。眼下,由于没有钱,美国空军在全球范围的飞机中,每三架中就有一架不能起飞。我们有一些船舰,在太平洋战区至少有两艘军舰,由于经费不足而无法起航。海军陆战队的训练也减少了,这包括太平洋战区。在美国军力下降的同时,我们的盟友及其对手也在质疑美国的决心。著名的例子就是奥巴马给叙利亚划了红线但是没有兑现。人们还有一种看法,即在俄罗斯吞并了克里米亚后美国有能力但没有采取行动。不管正确与否,现在有美国的军力和决心都在下降的看法。这种看法是非常危险的。
莉雅:鉴于朝鲜日益加强的核能力以及它长期以来给美国带来的安全挑战,美国为什么不对朝鲜的核设施采取先发制人的打击呢?
克林纳:不管是对一枚在发射台上即将进行测试的导弹还是对核设施采取先发制人的袭击,这等于说是再次发起一场全面的朝鲜战争。在我所参与的政府以及其他方面的战争沙盘推演中,盟军最终会赢,但是代价是数十万的人员伤亡以及数万亿美元的经济破坏,所以没有人会在不必要的情况下发动这样一场战争。我们现在处于一个沼泽的一边,想要到沼泽的另一边,那里有和平统一,所有朝鲜人都在自由和民主理念下幸福的生活,但是没有人想要陷入沼泽之中,因为我们不知道陷入沼泽的后果是什么,我们不知道那个沼泽里有什么样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