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副总理兼外交部长安东尼奥·塔亚尼(Antonio Tajani)刚刚结束了对北京的三天访问。访华期间,两国外长同意加强双边合作,但在一带一路问题上各执一词。塔亚尼认为签订一带一路备忘录后未达到预期效果,中国外交部长王毅则表示一带一路合作成果丰硕。
意大利有意退出与中国签订的一带一路谅解备忘录,不过意政府尚未正式作出决定,而意大利议会将审议这一关键议题并且进行投票表决。
分析认为,意大利退出一带一路是大概率事件,北京方面已有准备,塔亚尼此行显示意政府愿继续同中国保持合作,退出一带一路不会对两国关系产生重大冲击。
意大利副总理兼外交部长塔亚尼与中国外交部长王毅在北京举行了中意政府委员会第十一次联席会议。从双方在会谈结束后的公开表态和媒体报道来看,双方均提到加强合作,但没有明确提出中意两国一带一路的前途。
王毅在会议上表示,“共建一带一路合作硕果累累。过去5年,中意贸易额从500亿美元增长至近800亿美元,意大利对华出口增长约30%”。王毅还表示,中国准备进口更多意大利商品并且为意大利公司投资中国提供便利,他同时表示希望中国公司在意大利不要受到歧视。塔亚尼会见了中国商务部长王文涛,塔亚尼在社交平台X(原Twitter)上发文表示,中国是意大利在亚洲的第一大合作伙伴。
塔亚尼抵达北京的首日到西什库教堂参加了弥撒,然后拜谒了传教士利玛窦墓。塔亚尼表示,对话和尊重宗教自由是我们文明的基础,也是和平共处的基础。塔亚尼此次访问是为意大利总理梅洛尼访华铺路,明年意大利总统马塔雷拉也将访问中国。
一带一路退出机制
塔亚尼在北京表示,“即使我们在一些问题上有不同看法,我们在新丝绸之路上没有取得很好的结果,我们还是希望强化同中国的贸易关系,中国是我们重要的对话伙伴,我们相信中国能够在有助于乌克兰和平的对话中发挥重要作用。”
意大利与中国在2019年习近平访问期间签署了一带一路谅解备忘录。意大利现总理梅洛尼在竞选期间表示将退出一带一路,分析人士认为,意大利很可能退出一带一路。近几个月,中国官方利用各种场合对外宣传一带一路,展开一系列外交“救火”行动,在6月派出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部长刘建超试图说服意大利留在该框架内,然而围绕一带一路的争议持续不断,意大利议会将就退出一带一路做出表决。
罗马国际社会科学自由大学(LUISS Guido Carli)客座教授、政策风险咨询公司Policy Sonar的创办人佛朗切斯科·加列蒂(Francesco Galietti)担忧,意大利名义上退出一带一路后,反而会给中国做出实质性的让步,将退出一带一路议题交给议会表决,反映出梅洛尼政府犹豫的态度。
“一带一路协议事实上只是一个谅解备忘录,从法律角度来说,是没有约束力的。它不是一个国际协议,不需要议会批准,它是政府行政部门的特权,而不归议会管。如果议会中没有绝对多数同意退出,或者议会讨论中的措辞非常小心,那么意大利看起来当然显得犹豫和分裂。意大利在2019年加入一带一路有很大的象征意义,是中国的巨大胜利。意大利以分裂的政治局面退出,中国的宣传就会宣称意大利没有完全信服,意大利在美国枪口的压力下退出了一带一路。所以我认为交给议会的决定是糟糕的一步。”
佛朗切斯科·加列蒂表示,意大利未能从根本上扭转对一带一路的态度,这与自身大西洋主义的定位相冲突,将进一步削弱意大利政策的连续性。意大利可能在不贴上一带一路标签的状况下,事实上参与一带一路项目,这是未来的一大风险。
有报道说,意大利在终止同中国一带一路协议后,双方将回到原有的战略合作伙伴轨道上。塔亚尼在北京指出,战略合作伙伴比丝路更重要,他同时表示,未来总理梅洛尼和总统马塔雷拉的访问为双边关系指引方向,强化互信。
意大利总理梅洛尼在塔亚尼出访北京之前表示,即使意大利退出与中国的一带一路协议,也能够与中国保持良好关系,不至于令意大利与中国的关系复杂化。意大利方面的公开表态指,意大利与中国签订一带一路协议后,两国之间的贸易没有得到预期改善。塔亚尼表示,2022年,意大利对中国的出口额为165亿欧元,同期没有签订一带一路的法国为230亿欧元,德国为1070亿欧元。
对于一带一路是否产生预期的回报,中国和意大利当局出现了不同的解读。美国智库威尔逊中心兼意大利国际关系研究所研究员尼古拉·卡萨里尼(Nicola Casarini)表示,中意双方对于一带一路的收益理解不同,意大利最大的银行联合圣保罗银行(Intesa Sanpaolo)通过一带一路计划在中国建立了财富管理机构,一些意大利的大学也有一带一路项目,但从意大利现政府层面来看,政府需要和七国集团、北约、美国和欧盟保持一致,一带一路签订后,中国对意大利的贸易顺差增加。即使意大利政府退出一带一路,一些地方政府、公司和大学仍有意向继续参与一带一路项目,意大利是否真正退出一带一路,需要长期评估。
意大利当局表面上声称退出一带一路协议的理由是经济收益不佳,作为七国集团中唯一加入一带一路的国家,中国将意大利视为西方主要国家的一大突破口,在欧美国家主张“去风险”的背景下,意大利当前也有更深层次的考量。意大利国防部长克罗塞托表示,前总理孔特领导的政府加入一带一路是草率而糟糕的决定。
在塔亚尼访问北京期间,前总理、民粹主义政党五星运动领导人孔特表态,不后悔当年与中国签订一带一路谅解备忘录。孔特表示,签署协议的目的是实现贸易再平衡,意大利首次取得了保护国家利益的条款,以及来自其他国家的好处,他批评塔亚尼缺乏“勇气和眼光”。
北京的回应
意大利欲退出一带一路已经引发了北京的不满,中国驻意大利大使贾桂德接受意大利媒体采访时称,如果意大利退出一带一路,恐对本国形象、可信度和合作预期造成相当不利的影响。有消息指,意大利将会与中国签订其他协议取代一带一路谅解备忘录。在塔亚尼访问北京之际,中国官媒的语调有所缓和。
中国官媒在关于意大利退出一带一路的报道中强调外部因素,即美国的压力。中国官媒《环球时报》英文版的报道指,意大利外长访华是寻求合作和对话的信号。该报道认为,意大利退出一带一路不会对中意关系带来根本性的影响,报道引述中国专家的分析认为,意大利一方面一直面临来自以美国为首的西方盟友日益增长的压力,意大利国内政治斗争将中国提出的一带一路作为主要目标,另一方面意大利希望保持和中国的合作,维持开放对话的渠道。
尼古拉·卡萨里尼表示,今年是中国提出一带一路10周年,意大利在此时退出一带一路令中国领导人失望,另一方面,意大利展现出了愿意加强经济合作的姿态,总理梅洛尼和总统马塔雷拉也将访问中国,同时意大利是美国的盟友,右翼执政联盟主张退出一带一路,北京理解意大利目前的处境。
“中方非常了解意大利现在的处境,现在即使非常了解,中国领导人仍然对意大利这样一个国家、七国集团的成员决定退出一带一路而失望。当提及美国,这与美国和中国的竞争更相关,对中国来说指责美国很简单,当然美国希望其盟友能够跟随华盛顿的做法。”
“中国领导人当然感到失望,因为今年标志着一带一路的十周年。意大利决定退出,同时他们(中国)了解意大利出于政治原因,靠近西方盟友这样做,这是现执政党联盟对选民的承诺等等。同时中国领导人了解意大利希望继续同中国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
意大利网络媒体蚂蚁(Formiche)解读王毅与塔亚尼的会谈,认为中国的说辞是“胡萝卜加大棒”。王毅在讲话中提到,中意合作的首艘中国国产大型邮轮顺利启航,意企业参与中国CR929大飞机项目进展顺利。
王毅转而批评了西方国家的“去风险化”策略,希望意大利为中国公司提供公平、透明、开放、非歧视的环境,这被认为是间接批评了意大利政府的“黄金权力”。王毅最后提到双方要共同支持意法半导体(STMicroelectronics)和中意邮轮等合作项目。
根据意大利“黄金权力”法案规定,意大利政府可直接介入监管关系到意大利国家利益、战略安全的交易。近年来,意大利政府已经数次动用“黄金权力”法案否决了中资公司对意大利高科技企业的收购案,最近意大利政府通过“黄金权力”法案出手限制了轮胎制造商倍耐力最大股东中国国企中化集团在倍耐力董事会中扩大对该公司控制力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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