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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聚焦中国的英文媒体的死亡--美中竞争的牺牲品?


专注报道中国的英文网络媒体“中国计划”宣布关闭(2023年11月8日)
专注报道中国的英文网络媒体“中国计划”宣布关闭(2023年11月8日)

总部设在纽约的英文网络媒体“中国计划”(The China Project)星期一(11月6日)宣告“死亡”,理由是资金不足。在运营的短短七年间,“中国计划”不仅被中国官媒指控为捏造虚假信息,对中国发动“认知战”,还被两名国会议员指责为受中国政府影响,应当注册为中国政府的“外国代理人”。有人指出,“中国计划”的的关闭凸显美中关系恶化给新闻媒体带来的伤害。

“中国计划”在争议中宣布关闭

“中国计划”主编金玉米(Jeremy Goldkorn)星期一在一封公开声明中宣布,由于资金不足,“中国计划”将不得不关闭。金玉米表示,尽管这家媒体的订阅数字依然强劲稳定增长,但他们一直以来受到的争议降低了他们在商业上的吸引力。

“为我们自己辩护带来了大量的法律费用,更糟的是,这让我们越来越难以吸引投资人、广告商和赞助商,” 金玉米在声明中写道。

声明发出后,大量中国事务的专家和记者们在社交媒体X上表达了惋惜。《纽约时报》专栏作家袁莉写道:“对中国报道来说是非常令人难过的新闻。” 英国广播公司BBC驻华记者麦笛文(Stephen McDonell)称这个消息“令人抑郁”。

也有人指出,“中国计划”的关闭凸显美中关系恶化给优质新闻媒体带来的伤害。

“‘中国计划’的深入的、易获得、易消化的内容是无可比拟的,” 政治风险咨询巨头欧亚集团(Eurasia Group)中国企业事务与美中关系主任安娜·阿什顿(Anna Ashton)在X上表示。“特别令人难过的是,(关闭的)发生不是因为缺乏兴趣或者需求,而是对多元观点不友好的环境让捐赠者越来越迟疑。”

报道中国

“中国计划”由在日本长大的华裔投资人郑安澜(Anla Cheng)于2016年创办,前身为SupChina(中国怎么了)。郑安澜曾在高盛和和花旗银行工作,有着超过20年在中国投资的经验。
“随着中国重新打造21世纪的经济、政治和文化秩序,了解这个复杂的国家变得比以往更加重要和具有挑战性。SupChina能够服务这个需求,” 郑安澜在启动SupChina时发表的一份声明中表示。

SupChina启动几个月后,郑安澜邀请了后来成为该媒体主编的金玉米加入她的团队。同时加入的还有前唐朝乐队成员、前百度国际公共关系总监郭怡广(Kaiser Kuo)。金玉米和郭怡广两人在加入SupChina前共同经营着讨论中国事务的播客“Sinica”。

在启动后的几年里,SupChina通过多种媒介报道并分析中国,包括新闻信、播客、线上和线下活动。他们的商业咨询服务帮助美国公司游走中国市场。2022年9月,SupChina改名为“中国计划”。

在报道中国上,“中国计划”的文章囊括了中国的方方面面:内政、外交、金融、商业、科技、人权、社会。他们出品的播客常常邀请中国事务领域的资深专家或是关键人物,包括记者、学者、议员等。

根据“中国计划”网站上公开的数据,该媒体每年发表来自35个国家的235位记者和作者的1800篇文章或调查报道。“中国计划”表示拥有来自38个国家的超过200万名订阅者,其中不乏欧洲、美国、中国的商业人士、外交官、政府官员、研究人员和学者等等。

“中国计划”的网站上刻着一段来自奥巴马政府时期美国驻中国大使博卡斯的赞美,他称“中国计划”是“中国报道王冠上的一颗宝石。我每天都爱阅读它…它为了解真实的中国添加了真知灼见。”

“中国计划”也为许多来自中国的年轻记者在英文世界的职业生涯提供了“发射台”。

耶鲁大学法学院蔡中曾中国中心的研究员程扬扬博士曾在超过两年的时间里为“中国计划”担任专栏作家。她告诉美国之音:“重要的是拥有让我以自己的方式进行表达的自由和信任。‘中国计划’让我能这么做,因此我将永远感激他们,” 她说。

在新网络媒体Rest of World报道中国和互联网的记者陈采薇告诉美国之音,“中国计划”对年轻的记者和作者展现出了许多的鼓励和理解。“他们是关于中国的英文写作以及新闻的非常重要的一个平台,” 她说,“给了非常非常多像我这样的、这一代的年轻的作者很多的机会。”

因揭露新疆等问题,中国公司以及与中国有关的公司不赞助

但“中国计划”却一直面临着来自美中两个方面的压力。

和许多西方媒体一样,“中国计划”也时不时遭到中国官方的批评。去年3月,由于报道了中国网民针对乌克兰女性的不雅言论,当时还叫SupChina的“中国计划”遭到了北京喉舌《人民日报》旗下的民族主义媒体《环球时报》的攻击。

《环球时报》在一篇文章中暗指SupChina受到美国国家民主基金会等组织的支持,在中国发动“认知战”。文章还捏造称SupChina在报道乌克兰战争上有着“三大战略目标”:炒作乌克兰问题与台湾问题的关系;炒作中国网民言论;炒作中国在乌克兰的软实力。

美国之音当时的调查发现,所谓的“三大战略目标”是《环球时报》根据SupChina网站首页的三篇文章捏造而成,毫无事实根据。

虽然中国在美国的政治、商业、国防等领域是一个越来越重要的话题,但金玉米告诉美国之音,“中国计划”一直以来都面临着资金上的难题。

“尽管中国是一个巨大的新闻话题,但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对普通美国人来说并不是一个很大的话题。对特别是有关中国的深度报道经常感兴趣的人其实不多,” 金玉米说。“在提供一个报道中国各方各面的新闻服务和让它赚钱之间找出一个平衡其实很难。”

在金玉米宣布“中国计划”因为资金不足而不得不关闭后,“中国计划”的播客主持人、编辑郭怡广在推特上透露,正是因为“中国计划”坚持在文章和播客上一直报道新疆的人权问题,一些来自中国的公司和在中国有利益的公司不愿意赞助他们。

过去五年来,“中国计划”一直运营着一个专注于新疆人权侵犯的专栏,刊登来自学者、活动人士等的撰稿。“中国计划”也因此遭到中国民族主义博主的攻击。

被怀疑受到中国政府影响,很难吸引美国资金

在金玉米星期一发表的关闭声明中,他表示“一个资金的来源没办法继续供应”是直接导致“中国计划”不得不关闭的原因。他告诉美国之音,这一笔失去的资金的来源是美国的一个投资方,不是中国。

去年10月,美国网络新媒体Semafor报道称,“中国计划”的前编辑莎侬·文·森特(Shannon Van Sant)公开指控“中国计划”的编辑们因为她想报道更多的中国人权议题而和她起冲突。她还称“中国计划”的创始人郑安澜要求她推广一本书,书的作者是一位常常受到中国官媒青睐的美国顾问彼得·沃克(Peter Walker)。

文·森特有着多年报道中国的经验,曾分别为中国中央电视台、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美国全国公共电台NPR等媒体工作过。2020年,她开始在“中国计划”担任商业编辑,但仅工作了两个月就被开除。

去年10月21日,文·森特的律师将一份控告书递交给了美国司法部。根据报道,她的律师表示,能够“有理由地相信”“中国计划”受到了中国政府的影响,并称根据联邦法律,“中国计划”在以“外国委托人的代理人”的身份运营。文·森特还在起诉书中称“中国计划”的一位投资人在中国海外交流协会担任主任。该协会归中国的统战部管辖。

文·森特的起诉书引起了美国国会议员的关注。参议员马克·卢比奥(Marco Rubio)和众议员克里斯·史密斯(Chris Smith)在给Semafor的一封电子邮件中表示:“莎侬·文·森特披露的内容体现了习近平的中国希望打造叙事、腐化媒体、颠覆真相讲述者。”这两位议员还表示:“这些人至少应该必须注册为外国代理人,公布他们究竟为谁工作,并允许他人根据这些信息而采取相对应的行动。”

在去年10月30日发表的回应中,金玉米表示,文·森特被开除是因为不佳的工作表现。“‘中国计划’雇佣她来报道商业,而不是人权。我们已经有许多报道人权事务的记者了,” 金玉米写道。“并且,在她为我们工作的短时间里,我们也允许了她报道人权。”针对文·森特指控“中国计划”推广受到中国官媒青睐的专家的书,金玉米写道:“我们从未发表采访或以其他方式帮助推广沃克的书。”

在和美国之音的采访中,金玉米表示,作为记者,他欢迎来自中国和美国的批评。但这些批评大大提高了“中国计划”作为商业媒体生存的困难度。“作为记者,这是荣誉的勋章。但作为一个希望能让一家媒体公司继续运营的人来说,这可不是好事,” 他说。

对于这些指控,“中国计划”都公开作出了反驳。其网站的宣言页面写着:“我们既不是亲中国也不是反中国。进一步说,我们不亲也不反任何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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