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初,中国宁波港一名员工被发现感染新冠病毒,当局一度叫停了该港口的运营,引发了全球航运业的震动。这一事件凸显了全球供应链之脆弱,以及港口在当今世界经济中的重要性。全球贸易80%通过海运完成,而港口是海运的节点,中国不但在本土坐拥世界十大港口中的7个,而且已在至少60多个国家有国有企业投资、兴建援建或租赁港口。
咽喉要道打卡
希腊的比雷埃夫斯港位于素有“海上十字路口”之称的爱琴海,辐射欧洲大陆、中东和非洲,在希腊语中为“扼守通道之地”。中国最大的远洋运输公司“中国远洋运输有限公司(中远)”在2016年收购了该港的管理权,本星期,希腊一家法院又批准这一欧洲的南大门港口向中远出售更多的股权,使中远在这一地中海重要枢纽的股权从目前的51%提高到了67%。
中远最近的另一出连台好戏可能是德国汉堡港(Port of Hamburg)。中远入股这一德国第一大港的谈判或即将完成。
位于北海和波罗的海之间的汉堡港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外贸中心之一,是欧洲最大的铁路港口。该港官网已包括中文版,称“这一欧洲最大的铁路港口在通往中国的新丝绸之路上发挥着关键作用”。汉堡港口与物流股份公司首席执行官安格拉·提兹莱特(Angela Titzrath)本月中旬在一个公开场合透露说,“谈判进展顺利。我想很快就会有结果。”
中国在海外投资的国际港口数量众多,但官方没有发布总体项目名录的平台。据中国最大的港口业务公司之一 -- 招商局集团官网上的一篇文章说,在2000年,中企经营的海外港口不到10个,但是有中国学者的统计说,截至到2019年,中国在海外以收购、投资承建援建和租赁等形式完成的项目总计已多达101个。这题为“中国在海外建设的港口项目数据分析”的研究报告说,中国港口实力在近二十年“发展迅猛”,中国收购、投资承建援建和租赁项目已经遍布世界6大洲。
英国前国际贸易大臣利亚姆·福克斯(Liam Fox)和美国前国家安全顾问罗伯特·麦克法兰(Robert Mcfarlane)最近联名撰写的一篇文章说,“今天,中国在全球拥有96个港口,其中一些地处海上贸易的关键地点,- 这也包括能源贸易 - 让北京在不用一兵一卒、一船一舰、兵不血刃的情况下获得战略支配地位”。
中远官网上的资料说,截止到今年6月,该集团在全球36个港口运营及管理357个泊位,其中210个为集装箱泊位,码头组合遍布东南亚、中东、欧洲、南美洲和地中海等。
此外,中国的另一大港口投资、开发和运营商招商局集团仅仅在去年就完成了位于欧洲、中东及加勒比等地区8个优质码头的股权交割,使该集团全球港口布局拓展至27个国家、68个港口。
中国港口企业官网资料、以及官方媒体报道等公开渠道的信息显示,中国收购、承建、或租赁港口泊位等投资活动至少遍及63个国家。
观察人士指出,港口并不仅是船舶来往的停靠之地,而且直接涉及到一个国家的进出口权、贸易往来,关系到造船、陆地运输、电网等等一系列基础设施建设和经济政策。
华盛顿的智库《捍卫民主基金会》(Foundation for Defense of Democracies)研究员克雷格·辛格尔顿(Craig Singleton)说,中国全球战略的核心是在具有重要地缘战略意义的国家建立港口,包括位于海上咽喉要道的国家。他对美国之音说:“这些港口联系使北京不仅可以在港口所在国施加政治影响,而且在许多情况下也可以在周边国家施加政治影响。”
习近平和马汉
在19世纪后半期美国开始崛起之际,著名的军事理论家阿尔弗雷德·马汉(Alfred Thayer Mahan)提出了“海权论”,系统地解释了掌控海洋的重要性,强调港口是海权的三大支柱之一,被认为对此后大国全球争霸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美国海军战争学院(U.S. Naval War College)战略与政策专家詹姆斯.霍尔姆斯教授(James R. Holmes)在接受美国之音采访时说:“可以肯定地说,他(马汉)在今天的中国比世界其他任何地方都更受欢迎。中国是当今这个星球上最笃信马汉的国家。”
中国官方近年来的公开报道显示,从2013年开始,中国领导人习近平几乎每年都要走访一个港口,其中包括去年三月在疫情仍然十分严重的情况到宁波舟山港考察,以及2019年访问希腊比雷埃夫斯港。中共的中央委员会机关刊物《求是》透露说,习近平曾“屡次提及比雷埃夫斯港项目,十分关心该项目进展”。
《求是》在一篇解释习近平为什么重视港口的文章中说:“港口,在习近平心中,始终有着沉甸甸的分量。”
2013年,中国首次超越美国成为货物贸易第一大国,中国领导人习近平同一年在访问东盟成员国时首次提出了“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战略构想,旨在从中国沿海港口过南中国海到印度洋、南太平洋、乃至欧洲,通过加强沿线国家港口建设将不同大洲国家的港口联系起来。
巴基斯坦瓜达尔港濒临阿拉伯海,靠近霍尔木兹海峡,被认为是中国陆海丝绸之路的交汇点。中国官媒报道说,正是在习近平的亲自推动下,2014年2月瓜达尔港被列为中国和巴基斯坦“一带一路”合作的旗舰项目。
美国智库“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CSIS)”的一篇报告曾指出,巴基斯坦瓜达尔港可能成为中国海军在印度洋基地网络的一部分,或为海军建设海外停泊基地的“珍珠链”中的重要一环。
由于商业港口被认为具有军用和民用的双重性,可以被升级用于军事目的。
中国的第一海外军事基地就是建立在扼守红海和苏伊士运河的入口吉布提港。美国非洲司令部司令汤森(Stephen Townsend)上将今年5月曾对美联社透露,中国正努力在非洲西海岸建立一个能够停泊潜艇或航母的大型海军港口,并且已经同当地一些国家进行了接触。
军事专家辛格尔顿说,中国扩张最终有可能使其有能力在中国所控港口附近海域限制美国海军的活动。他说:“也令中国具有影响美国海军应对世界各地危机的能力。”
中国的“上海国际港务集团”定于下个月开始经营以色列最大海港——海法港,租期长达25年。美国近年来多次对中国接管美国第六舰队经常停靠的、濒临地中海重要港口表示担心,并警告说,这可能会损害美以两国的安全关系。新闻网站Axios报道说,中央情报局局长伯恩斯最近访问以色列时再次向以色列总理贝内特提出这一议题。
以色列总理办公室情报部门前负责人、前海军军官艾尔·平克(Eyal Pinko)在接受美国之音采访时说,港口很容易被用来收集海军情报:“你可以追踪船只的行踪和通讯,一旦拥有、经营港口那片地盘,这些都是很容易做到的。你可以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 你是那里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