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总统特朗普上星期染疫的消息传出之后,中国一时出现了“庆贺粉”现象。网路流传的数个视频显示,人们对特朗普感染表示欢呼和庆贺,认为是“给中国献礼”,等等。有分析称,这种现象说明这个社会的主流价值观已经击穿了人性的底线。
一个15秒的抖音视频显示,载着大约二十多名游客的豪华大巴正在行驶中。乘客们面对前上方的摄像镜头,镜头后面一个男声通过喇叭宣布:“告诉大家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特朗普他X的终于得了那个新冠病毒了!” 于是,后排有人竖起大拇指,一个男声说:“鼓掌!”还有人说“好!”画面显示,全车大约百分之九十的乘客都热烈鼓掌。
一个东森新闻的7秒视频配上了英文字幕。街头受访的两名蓝衣女子中的年纪较轻者兴高采烈地说:“举国欢庆,普天同庆,非常非常好!这是特朗普给中国的一个献礼。”站在她身边的同伴也是喜形于色,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另一个1分03秒的抖音视频标题为“看中国六岁孩子如何评价特朗普”。一群身着红白校服的孩子出现在视频中。一个小女生说:“特朗普那个坏蛋总爱吹牛皮!”一个小男生说:“我就是要问,为什么特朗普那么坏,叫我们中国病毒,明明他们自己引起的。”不过,一个小男生在被问到要对特朗普说一句什么话时,却流露出了善心:“我希望他快点好起来!”这个表白在整段视频中显得格格不入。
中国政治评论人士吴强博士告诉美国之音,中国社会出现的这种叫好和幸灾乐祸,与911事件后很多中国人的欢呼如出一辙;在这些拍手称快的民众看来,911中的美国人和疫情中的特朗普都是“活该”和“罪有应得”的。
吴强指出,这种反应跟晚清国民看到洋人士兵从船上落水而哈哈大笑一样,现在看到特朗普得病也是哈哈大笑。这种愚昧的晚清国民式反应今天再现,是这些年民族主义灌输的结果。
中共建政以后一直教育民众对敌人要严酷无情,大批特批“资产阶级人性论”。这种“狼奶”喂养的结果是扭曲了人性,培植了整个社会的兽性,使它离现代人类文明的脚步越来越远。在残酷厮杀的战场上,对失去战斗力的敌方士兵都不可以杀害,对伤员还要救治。这是人类文明进步的表现之一
凌沧洲对美国之音说:“中国社会缺乏一个字,就是“爱”,对人的爱。”
吴强告诉美国之音,九十年代末以来,党和民族主义越来越紧密地拥抱在一起,党的意识形态越来越民族主义化;政府一直进行灌输民族主义情绪的洗脑教育,逐渐调动出新的反美主义。
美国加州圣玛丽学院荣退教授徐贲说:“在社会伦理和人际道德中,幸灾乐祸是一种比“妒嫉”更邪乎的‘恶’。叔本华说,妒嫉虽然不好,但却是人之常情,而以别人的不幸为自己的快乐则是魔鬼心肠。他认为,幸灾乐祸是人性中非常接近“残忍”的部分。”
有分析称,人性中残忍的一面被助推,还是被疏导或者转化,与社会的大潮息息相关。
文化学者、中国前资深媒体人凌沧洲认为,随着新冠疫情导致美中紧张大步升级,从中国外交官公开的“美军带毒”论,党控媒体总编的“千枚核弹”论,到民间的“毁灭地球对付美国”论,都在中国大行其道。显然,中国强大的控制机器放行了这些言论。于是,反美、反特朗普来表达自己听命政府指挥的行为变得畅行无阻。
凌沧洲说,国人这种幸灾乐祸的残忍还源于中共视为试金石的斗争哲学。他对美国之音说:“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立国基础是斗争。比方说,‘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这是革命的首要问题’,是《毛选》第一卷收录的第一篇文章的第一句话。
‘学雷锋运动’中的英雄雷锋获得的赞美,是他‘对待同志像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像秋风扫落叶般无情’。所以,斗争哲学是中国全社会围绕着起舞的指挥棒……特朗普现在跟中共是朋友还是敌人?当然是后者。既然是敌人,自然是 ‘我们可以放肆谩骂’。”
徐贲认为,一个国家的教育会决定其国民变得更加智慧还是盲从。他在专著《教育与统治:从国民到公民》中,侧重分析美国民主共和时期的公民教育,与纳粹德国的党国教育。
他在书中写道:“现代的国民教育,当它是民主的公民教育时,可以帮助人民变得更智慧,更有自我治理能力……然而,当它是专制统治的臣民教育或党民教育时,它却使人民变得愚昧、盲从。”
作家孔捷生在《中国的“仇恨文化”─文明缺陷与仇恨根苗》一文中写道:“吴琼花作为家奴,恨极了主子‘南霸天’,投奔红军后偶遇大仇人,即下手行刺。后被党代表洪常青再三教育,要将个人的仇恨提升为‘阶级仇恨’。结果是仇恨的深度和广度愈加扩大。”
《纽约时报》在题为“中国对疫情的选择性报道滋生仇恨文化”的报道中说:“在病毒肆虐的武汉,一位笔名方方的居民用网络日记记录了人们的绝望、痛苦和日常生活,结果她在社交媒体上遭到了猛烈的攻击。并非只有名人遭到仇恨。武汉一名痛失女儿的女性在互联网上诉说悲痛,并提出这种悲剧是否可以避免后,遭到了她称之为‘方方规模的网络攻击’。”
徐贲说,在这种情况下是没法说理的,因为攻击的人是暴民心态;你说了不一样的话就会被报复,会被看成是必须消灭的敌人。
网文“亚人类文化”指出,亚人类文化熏陶下的个体丧失爱的情感和能力,以生存为最高指向,其幸福快乐主要来自他人的痛苦,即幸灾乐祸的看客心态。
徐贲告诉美国之音,包括幸灾乐祸在内等有害情绪都属于人性的弱点;解决人性弱点问题的方法就是启蒙;不光是知识的启蒙,很重要的是人性的启蒙;了解自己,才能除恶扬善;不过,这样的启蒙在专制政体下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