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民众党传出有意将大陆配偶(陆配)徐春莺列入不分区立委名单后,引发台湾社会的热议,先是对手阵营质疑徐春莺可能有共产党员身分和统战背景,后又有台湾陆委会声明,徐春莺须放弃中国国籍才能担任公职。但徐春莺在接受美国之音采访时一一反驳并坚称,她的参选“合法且正当”,至于国籍争议,她说,除非台湾修法或宣布独立,否则在两岸仍隶属一国的法律架构下,她无从放弃中国国籍起。
分析人士说,此次徐春莺参选受到较多的挑战,与台湾社会浮现的“疑中论”有关,因此,对陆配出任公职有較高的忠诚要求,也无可厚非。
原籍上海的徐春莺1993年嫁到台湾,并于2000年取得台湾的公民身分,除拥有台湾身分证和护照外,也同步撤销上海的户籍,且出入境中国都是持台胞证,不再持有中国护照。
像徐春莺这样在台户籍超过10年的陆配,根据台湾通过的《台湾地区与大陆地区人民关系条例》(简称两岸人民关系条例)第21条的规定,即可登记为公职候选人,因此,她的参政权受到保障,也未衍生任何争议。
陆配徐春莺遭控为共产党员?
但当近日传出台湾民众党可能将徐春莺列入不分区立委名单时,对手阵营随即攻击她的国家认同和忠诚度。
除台湾副总统赖清德质疑徐春莺是共产党员外,属于泛绿阵营的台湾基进党参选人杨佩桦、吴欣岱及无党籍政治人物李正皓等人都出示她在对岸出席所谓“统战音乐会”等活动照片与中国媒体的相关报道,质疑她是中共对台统战的代理人。
对此,徐春莺11月6日召开记者会时出示台湾身分证、护照和台胞证一一反驳,并呼吁台湾社会勿歧视、“抹红”陆配,甚至剥夺她们合法的参政权。
徐春莺在记者会上说:“如果查到我在大陆是共产党员,我愿意,中华民国(台湾)注销我的台湾身分,驱逐出境。但如果说,副总统(赖清德)没有证据的话,他要给我一个交代。”
徐春莺还说:“为什么我们(陆配)要参政了,就开始把我们抹红,说我们是共产党派来的共谍。那不知道哪一天,我们大陆姐妹又出来一个要参选了,又是共党?那我搞不懂,台湾的男人都是娶38万共党来吗?娶来的都是共谍吗?”
根据台湾移民署截至9月底的最新统计,包含来自港、澳等中国地区的陆配总计有38.2万人,其中,女性约35万人,男性约3.1万人,占所有台湾外籍配偶的64.8%。
任公职,陆配徐春莺须放弃中国国籍?
除了忠诚争议外,台湾陆委会主委邱太三受访时也明言,徐春莺就算当选,须依据《国籍法》和《公务人员任用法》出具放弃国籍的证明,才能就任立委。
台湾虽允许公民拥有双重国藉,但公职人员只能是单一本国籍,这也是为什么独立总统参选人郭台铭的副手赖佩霞确定参选后,自行放弃美国籍,并取得丧失美国国籍的证书。
不过,徐春莺主张,因为台湾与中国非国家关系,因此,陆配应适用《两岸人民关系条例》,而非《国籍法》。她还批评,邱太三对陆配参政设放弃中国国籍的关卡,并不合理。
徐春莺于记者会上说:“《两岸人民关系条例》是依据宪法增修的条文而来的,它是一个特别法,特别法优于普通法,所以,两岸事务适用《两岸人民关系条例》。我们前陆委会主委赖幸媛讲得非常清楚,所以,我们跟大陆不存在放弃国籍这件事情。”
赖幸媛11月2日接受《风传媒》采访时表示,两岸关系具特殊性,依法以户籍定义两岸人民,而非国籍,因此,陆配只有放弃户籍,没有放弃国籍这回事。
台湾陆委会前后任主委对法律的解释不一,让徐春莺参选的争议持续延烧。
徐春莺在接受美国之音采访时重申自己绝非中共党员,在对岸出席的任何活动都属于两岸的正常交流,且对台湾绝对忠诚,因为她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在台湾。
徐春莺:认同台湾民主
她说,她也主观认定,自己只有台湾单一国籍,因为随着上海户籍注销和申请到台胞证后,她的中国国籍应该早就已经被废除了。她还说,万一中国仍未注销她的国籍,只要台湾修法或宣布独立,确认两国关系,她也愿意依法向中国提出放弃国籍的要求。
徐春莺说,相较于中国,台湾对女性提供了较好的发展机会,包括参政管道,她也非常认同台湾的民主和自由体制,且若参选过程中选民对她有疑虑,只要不是恶意造谣,她也愿意一一说明,因为她认为,台湾社会若能以行动支持陆配参政,将成为国际典范。
徐春莺告诉美国之音:“能不能选上,这个是交给台湾人民的决定,用选票来决定。如果真的有选上的话,台湾自由民主在国际上是一个很好的典范,用实际行动去宣示,台湾是有自由民主的。你看,大陆来的人符合条件,我们(台湾)也让他参政了,而不是这样子打压!”
现年61岁的徐春莺并非第一个参政的陆配,在她之前,来自蒙古的牛春茹2020年也名列国民党的不分区立委名单,只是国民党当年赢得的政党票不够多,无法将她送进国会。另外,来自河北的史雪燕也参选过南投县议会的议员选举,虽然落选,后因其他当选人遭解职,她因此于2021年递补上任,成为台湾第一位陆配县议员。
史雪燕: 陆配权益有待争取
史雪燕坦言,她在地方参选没有经历过歧视、打压或什么国籍争议。但她也说,陆配参选旨在帮新住民族群争取应有的权益,无意涉入两岸复杂的意识型态之争,卡在娘家和婆家的两难中。
史雪燕告诉美国之音:“今天我们会走上从政的路,是因为在这边生活久了,确实有一些权益的问题,我们需要发声的管道,但是卡在现在的两岸关系,我们也不便去讲太多,也有很多我们也没有办法理解的东西。我们还是希望两岸可以和平发展,对于我们族群也不会那么尴尬。”
38万名陆配加计他们的家庭成员和子女已是百万人规模的族群,因此,史雪燕说,应有民代在国会为他们争取权益,例如,陆配取得身分证的年限应比照其他外籍配偶,由6年再缩短至4年。又例如,陆配二代子女的教育问题、或首批80年代来台陆配的在地养老问题,以及陆配婚前子女或父母来台依亲的配额过少等问题,陆配都希望能公平合理的对待,因此,她和陆配团体都乐见徐春莺能当选,提高新住民的权益。
对于徐春莺的国籍争议,来自四川成都的作家陆配上官乱说,她认为问题卡在中国,因为中国不可能配合。
上官乱: 陆配弃中国籍,责任在中国
上官乱告诉美国之音:“陆配拿不到取消国籍的证明,它是两边的特殊关系以及台湾的《选罢法》相关的法律规定造成的,但是最终责任是哪边呢?我觉得,大部分是中国,因为不是台湾这边不允许,是中国那边不开。因为中国它觉得,我开出这,就证明中华民国(台湾)是合法的(国家),它肯定不会开,这一点就是卡在这,就是陆配是不可能拿这个取消国籍的证明的。”
现在在台湾开设油管节目的上官乱说,根据她研究中国学者王伟男所著《两岸家国三十年》一书和其他台湾在地的调查数据,九成陆配都属于岁月静好型,政治性不强,像她自己这样比较支持台湾本土派的陆配属极少数,可能只有2-3%,至于偏亲中蓝或红统的陆配可能有7-8%,但她们在台湾享有言论自由,支持统一的声音传回中国,也受到官方和民间的支持,因此,他们的声量几乎盖过所有陆配的声音。
基于台湾社会多元,统独光谱跨度大,上官乱说,不管徐春莺或其他陆配的政治倾向为何,既然出来参选,就应回应民意的质疑,这是民主国家的常态。
根据王伟男于2018年左右在台湾针对近300位陆配做的民调,在统独取向上,近51%的陆配支持两岸尽快或以后统一,另有48.5%支持维持现状,仅有0.3%的陆配支持台湾独立。至于在身分认同上,高达51%的陆配认为自己既是中国人,也是台湾人,另有43%的陆配认同自己是中国人,认同自己是台湾人的只有1%。
张百达: 台湾人疑中,影响陆配参政
对于陆配参选的中国国籍争议,位于台北的两岸政策协会理事张百达说,就法律面和实务面而言,未来如何处置,台湾社会可能得透过释宪来取得最终的共识。
不过,他说,即便就《两岸人民关系条例》的立法精神来看,既然第9条也明定,在大陆设有户籍或领用护照者,将在台湾丧失选举、罢免等公民权,因此,陆配比照其他外籍配偶放弃原国籍来彰显忠诚度,也颇具合理性。
至于徐春莺面对的质疑,张百达认为,和台湾近几年浮现的“疑中”心态有关。他说,两岸紧张关系加剧下,中共对台军政和各界的渗透都自然让台湾人对过度亲中的人、事、物有所警戒。
张百达告诉美国之音:“(中国对台)军事面的威胁,政治的打压,甚至在国安的渗透,这个让台湾社会对大陆的观感或防御心理会更强烈。这种防御心理会影响到陆配参政的问题,就会让人家担心她的所谓国家忠诚的问题,就是如果两岸发生军事冲突,你到底要效忠于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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