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中共改革派领导人赵紫阳重要幕僚、著名自由派人士鲍彤遗体告别式15日11时在北京八宝山举行。鲍彤亲属、赵紫阳女儿王雁南夫妇和官方严密过滤筛选的生前友好及当年同事约一百人到场。据了解,当局在告别式现场周边和北京其他一些地方部署了众多警力,阻止异议人士和自由派敏感人物出席,并采严格审查挽联上的文字,一些知名人士不得不隐姓埋名才能表达悼念之意。当日上午,八宝山不接待其他民众丧事活动。
高瑜:维稳力度空前与当前严峻形势有关
北京资深独立记者高瑜对美国之音表示,国保在鲍彤告别式前一天就在她家外面上岗,大约部署了二十个警察看守,直到次日晚上才撤离。她表示,她儿子赵萌出门要去参加告别式,被警察强行阻拦,双方发生冲突。
当前中国正值多事之秋,持续近三年的极端防疫政策导致次生灾难频生,严重影响各地经济活动和居民生活,官民关系紧绷。有评论指,眼下习近平当局危机四伏,各地民怨接近爆发临界点。
高瑜指出,当局针对鲍彤丧事采取超乎寻常的警戒维稳举动,反映当前的政治形势异常严峻。
她说:“胡耀邦去世的时候,是赵紫阳主政的。胡家的大门洞开。我们当时也主要是心情难过,但是都是第一天、第二天我和我的朋友们,很多熟悉的朋友,包括香港记者,外媒都能进他们家。赵紫阳去世,就那么严格,我也到他们家吊唁了。而且呢,我也到八宝山一号厅,就最大的国家领导人那个厅,去参加他的告别式。以后呢,你看,就说眼前今年吧,无论张思之律师去世,蒋宗曹夫人去世,我虽然都没有去,但是站岗也都比较平和。也就是头一天晚上十点钟来,第二天呢,一结束下午就走了。没像这样。鲍老他们已经很早就买好墓地。蒋先生已经下葬了。他们会合葬的,要长眠到那块儿墓地。我想那个下葬日也可能还是要给我站岗。赵紫阳下葬,国宝警察都给我站岗的嘛。所以我们最后要去墓地为他扫墓,不管什么时候,我想可能都会遇到空前的阻力。这个是我绝对非常气愤,就一想到这,心情就更不好了。”
禁敏感人物送葬 被迫“隐姓埋名”
据了解,除高瑜外,其他被当局列入“绝对不可能”参加告别式名单的政治敏感人物包括作家马波(老鬼)、张丽娜夫妇、清华大学教授郭于华、维权律师浦志强、莫少平、尚宝军等。
郭于华教授表示:“当天我去了,连院门都进不去,只能遥祭鲍老。境外电话也被拦截完全接不了,电话根本不响。”
告别式现场发出的视频显示,一些知名人士送的挽联出现异常落款。马波、张丽娜夫妇的挽联写有“十年携手 亦师亦友如父如兄 痛悼鲍老”等悼词,却以“马先生、张女士”署名。
在美国的前中共中央党校教授蔡霞发推表示,她的名字在给鲍彤的挽联上被改为 “彩霞”。而已故中共党史专家、原中组部常务副部长兼青干局长李锐的女儿李南央所送挽联的署名被改作“楠央”。
季风:手机疑被定时弹窗
与鲍彤生前有过交往的北京宋庄艺术家季风对美国之音表示,他原本打算参加鲍彤告别式,不料三天之前突然手机出现“弹窗”。
他说:“弹窗就是12号弹的窗,前天鲍老追悼会,我让高老师给我写了一个名字,她说有我的名字,可能有花圈嘛,就想去参会,但是一弹窗出不了门啊。一弹窗你就做不了公交地铁,打不了车,八宝山肯定进不去嘛。很奇怪,就是我申诉他们都不理。今天鲍老那个追悼会一结束,中午我的弹窗消失,自动消失,变绿码,绿码正常了。”
本周早些时候,有关注鲍彤逝世的网友设立了纪念网站,供无法到现场送别鲍彤先生的支持者登录浏览相关信息和留言致意。
鲍简:当局不准敏感人物送葬 被迫妥协
11月16日,美国之音电话采访了鲍彤的女儿鲍简,了解到关于鲍彤后事的一些安排和有关部门维稳干预的情况。
鲍简:总的来讲,就是这个告别仪式还是比较顺利的。在这之前,虽然有一些坎坎坷坷,不是特别顺利,但是因为我们也跟相关的部门也达成了一个(默契),因为我们家,上次我也说过,就是我们希望就是能够顺顺利利的把这个后事办好,那么所以昨天总的来讲呢,还是比较顺利的。来的人,应该有百十人左右。
记者:现在已经不少消息出来,有相当一部分人没能去,就是因为被看起来了,或者是被禁止前往,这个情况是怎么回事儿,您了解吗?
鲍简:确定我们15号办后事的时候,我们把凡是有意愿,愿意来,有能力来的人,我们就提供了一个名单。其实我没有必要、也没有义务去给他们(当局)提供,但是他们要求提供。我跟他说,其实你要求我提供是没有道理的,但是我很理解,在中国这个体制下,我们也不得不提供给你们。我要跟他说清楚这个原则,就是我可以不提供给你。他们也承认。但是我们也希望后事能够更顺利嘛。那就大家就互相谈呗。所以我们也不得不提供了一个(名单),就是表达出愿意去的人的名单。提完名单以后,他们就是说拿去审核一下,还是怎么样的。然后就把其中一些他们认为敏感的人就删掉了,就说那些人绝对不能去,如何如何。我就有些疑问,我说哪些人是我父母的好朋友,哪些人是我的好朋友,他们愿意去,我说为什么你们不让这些人去。他们说你也能理解。我说我不理解这些。但是,因为我也不能卡在这儿,否则就进行不下去了。
再说,从我父亲去世,到昨天办后事,就是告别这七天时间,他们天天到家里来,以各种理由去,谈这谈那儿,占了我们很多时间。我们没有时间去跟他周旋,所以我们最后也就不得不答应了他删去一些人的名单。但是我们也争取了几个,就是他们认为应该(禁止),我们认为不行,我们坚持不行的,那么可能他们研究研究,也就稍微有点儿松动。整个情况大概就是这样。实际上到我们昨天办后事,那么前天晚上,夜里差不多12点多钟,他们还在跟我们说这个那个,有什么问题。我们实在是人困马乏,我也懒得再跟他去那什么。所以我们就就些事情就达成了默契。
我们当时也准备了我父亲的一个年表,一个他生平的一个年表。他们知道以后,也认为不能在现场发。我说你都没有权利要求我这个。我说你任何一个老百姓办办后事,他给他的那个逝去的人,准备在现场发一些年表或者生平,我说你们去干涉吗?我说你不能用公权力去干涉我们一个私人的事儿。我就问他,我说如果你设身处地替我讲,我说你家人去世了,你给去世的家人做一个年表,有关部门能干涉你吗?你能接受吗?他们当然其实也表示,是不对的啊。
反正整体来讲,昨天都还是比较顺利的。也来了很多家属,更多的是朋友,还有我爸爸生前他最后一个在政治体制改革研究室的一些老同事,他们都来的很多。所以我们也非常感动,我们也非常感谢。他们就是在这个时候来送最后一程吧。
记者:赵紫阳家,只是王雁南和他的先生来了,代表他们全家是吧?
鲍简:对对。是的。
记者:胡德华先生来了吗?
鲍简:没有,他们夫妇送了花圈,还有杨小平大哥。他们都是夫妇俩送了花圈。
当局忌讳某些人士全名见诸挽联
记者:看到那个视频里面出现的,就是有一些人,就是只有姓,加个什么先生或者什么女士,没有名字,这是怎么回事儿,能不能说一下?
鲍简:这个也是很滑稽的一个事儿。因为从我给我母亲办后事的时候,我们才发现,天下还有这种事情。但是没有办法,因为我们,因为我说这些人送挽联,送花圈,都是他们一种情感和意思的表示。我说你不能把这些人去掉,就他们有些人是(被禁止)不能来的,但是人家送一个花圈能把你怎么样?能把你颠覆?所以,后来就是,其实最后博弈的结果就是,可以送,但是不能全名,或者署上什么马先生张女士啊,或者什么郑教授啊,或者什么什么律师啊。就是这种诸如此类的,或者什么,老李老张啊,或者什么杜老王老啊,就这样子。所以真的很可笑。但是我觉得这么写也挺好的,就是就表达了他们多么荒唐。
警方干预丧事 一些花篮挽联被粗暴扯下
记者:朋友啊,还有鲍老以前的一些部下,或者他的一些景仰者送的这些花篮,后来是怎么处理的呢?有没有送到?
鲍简:有些送到了,有的没送到啊。有的是送到了之后,只有花儿,而没有挽联,就是把挽联给扯掉了。但是,都是通过各种途径吧,我们也都到收到了,表达的意思我们都知道啊。
记者:花篮是送到了,但是有些挽联没有送到是吗?就是被他们扯掉了?
鲍简:对对。
记者:那他们有没有跟你们讲把挽联去掉?有没有征得你们同意?
鲍简:怎么会征得同意呢?我们下去的时候,我去拿的时候已经都扯掉了,然后我跟他说,我说你没有权利。他说这个人不行那个人不行。但是他已经扯掉。只能表达他们对粗暴呗。还能说什么?
记者:我看到王丹发了一个推,他也是通过一些途径送了花篮,写了挽联,这个有没有收到?
鲍简:收到了,都收到。
记者:送到就是送到家里了是吧?
鲍简:对。
记者:这些花篮和挽联没有出现在最后送别仪式的现场?
鲍简:没有。因为是殡仪馆那边有要求,就是所有的鲜花儿都是不能外送的。都是他们八宝山那边准备。只是我们给他提出要求,所有的内容,花圈都是八宝山来提供。
记者:挽联所表达的那些文字还有署名,这个是你们提供的是吧?
鲍简:对。这个不是我们提供,实际上就是每个人各自来表达,然后我们帮助汇集整理的。
记者:也就是说这个名字不能全名出现,采用姓或者其他方式,这个是经过当局的一些干预。
鲍简:要是不干预,那就应该是正常的。这个应该是全名,一定是直接用自己的名字出现嘛。为什么出现这个先生,那个教授的,那肯定是干预的结果呀。
鲍简:父亲有众多朋友,得到很大安慰
记者:告别仪式举行完了,下面的后事,还要做什么?
鲍简:我们还在商量啊。肯定会入土为安啊。这个还没有最后决定。
记者:这方面,当局还有一些什么要求吗?
鲍简:目前没有,因为我们也没有跟他们(说)。我们其实觉得这是更私人的私事啊。所以目前没有。
记者:在这个时候,你还想表达什么吗?有什么需要对大家说的。
鲍简:就是非常感谢所有的人对我父亲的关切。而且他们以各种形式都表达了他们的这种意思,我们也都看到了。其实我父亲生日的那天说的话,就是里面的意思,我都看到了。他想表达的就是,对这个世界的这种告别。我觉得他生日那天,我们在反复在听,在看,他说的那个意思就是,他对这个世界的告别啊。但是他也非常珍惜,他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得到这么多人的(尊重),得到这么多的朋友,在他的最后的30多年,就是离开工作岗位30多年,依然还有那么多的朋友和越来越多的朋友,我觉得他也能得到,我们也得到,一个很大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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