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裔女作家闵安琪在二十七岁来到美国的时候,基本上不会说英语。而现在她已经成为一名成功的英语畅销书作家。她的作品中有很多经历奇特、性格鲜明的女性形象,比如说慈禧和江青等。她的最新作品《中国珍珠》又以中美两国读者都很熟悉的美国女作家赛珍珠为题,描写了上个世纪初巨变中的中国。
“两名都生长在中国农村的女人......文学把她们共同走过的路奇妙地交织在了一起。”
普利策和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赛珍珠,1892年6月出生于美国西维吉尼亚州,四个月后被传教士父母带到了中国;1957年,国际畅销书作家闵安琪出生于中国上海,二十七岁来到美国。赛珍珠以自己在中国经历为本,写出了《大地》,把正在经历时代巨变中的中国介绍给了西方读者;闵安琪2010年的新作《中国珍珠》则以赛珍珠为题,让人们再次关注那片充满历史震荡的土地。
读者琳达·舍芮尔 (Linda Shirrell):“我是专程来听闵安琪读她的书的。无论作为一个美国女人,还是一个中国女人,她都是一个很好的代表。人生如卷,她让我们了解到她自己的生活,还有赛珍珠的生活。赛珍珠让很多美国人开始了解中国人民。而现在闵安琪作为生活在美国的一名华人,她不仅是一个模范人物,而且通过自己的写作,她还对美国人打开了中国的大门。这对我来说很有意义。”
闵安琪1984年抵达芝加哥艺术学院就读。那时的她已经27岁,而且英语很糟糕,连海关表格上男女性别的英文单词都看不懂。
闵安琪:“我刚到美国的时候,感觉不象是真的。就好像我周围世界的声音被关掉了。我听不懂人们说什么,感觉自己象聋子一样。我记得很清楚,我通过看‘芝麻街’,还有听公共广播电台,一点一点的学英语,象做梦一样。有时候我在芝加哥,抬头看希尔斯大厦,耳旁出现的居然是京剧的唱段...(哼唱)...很奇怪的图景,象放错声音轨道的蒙太奇。这就是我当时的生活,我每天都生活在这种图声交错中。”
闵安琪当时的英语老师,芝加哥艺术学院的芭芭拉·甘瑟尔教授,鼓励她大胆到校外去锻炼英语能力。如果六个月内闵安琪的英语水平达不到基础课要求的话,她将面临被遣送回中国的危险。
芝加哥艺术学院英语教授芭芭拉·甘瑟尔 (Barbara Gunther):“你一般可以看出来一名学生是否有潜能,或者普普通通。闵安琪的眼神让你觉得她很不一般。当然,语言能力没有这么简单。她当时非常有动力,神采奕奕。”
凯伦·英博格 (Karen Engberg),读者:“安琪刚到美国的时候,就住在我隔壁的宿舍。我们成为朋友。她因为初来乍到,英语不是很好。我记得有一次她来到我的房间问我,‘hang out'是什么意思?我回答说,就象没什么事坐着看电视啦,吃东西啦,就是‘hang out'!”
闵安琪:“这是我第一个美国朋友。她非常有耐心。她会小心的把字条贴在我的门上,教我说‘good morning’ (早上好)...‘good evening’ (晚上好),一点一点地教我。她是我很好的朋友。”
“当我在中餐馆打工的时候,我用英语问来吃饭的人,‘May I take your order?’,‘可以点菜了吗?’,对方听懂我的话了,我高兴极了!后来,我的幻想就变成当一名在美国公司做事的秘书,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对着电话说,‘hello, how can I help you?’ (您好,我能为您做点什么吗?)”
闵安琪的人生经历也对她的英语学习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闵安琪年轻的时候到上海郊区的农场下乡。她偶然的被江青选中,出演宣传电影。江青倒台后,她被划成“四人帮”一派,打入冷宫。命运的大起大落让她对人生有种不寻常的感悟。
闵安琪:“我记得我最早学会并记住的一个词是suicide,‘自杀’。因为我在中国的时候,在来美国之前,的确想到过自杀。所以当芭芭拉讲词汇的时候,她提到 ‘fungicide, this side that side, and suicide’,我听清了,对,‘suicide'(自杀)。我很高兴自己没有成功的自杀。我现在是一个开心的美国人。”
闵安琪在芝加哥艺术学院就读的时候,开始写作自传体小说《红杜鹃》。作品一问世就成为畅销书。从此闵安琪的创作源源不断,跻身美国畅销书作家之列。
闵安琪:“我得到了很多,自然就要付出更多。作为美国人,如果我们要想知道中国往何处去,我们就要知道它是怎样一路走过来的。我写这些书,很有娱乐性,但同时呢,如果我的读者在看完书后,对中国历史有一个很扎实的了解,我会很高兴的。这是我能够为美国做的,也是我很开心做的。”
劳瑞·列文 (Laurie Levin),读者:“我十岁的时候读了赛珍珠的《大地》,从此就一直想去中国。我在六十年代上大学的时候,专业是亚洲研究,但那时我去不了中国。直到三年前我才终于去了中国,当我从芝加哥起飞的时候,我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我难以相信我终于成行了!在去中国前我读了闵安琪的所有作品。她说她不是一个历史学家,不是一个演员。但我认为这两个她都是,而且她还是一个小说家,一个人道主义者。她是一个很美好的人。”
闵安琪:“我现在很美国化了,想把自己的感受与人分享。中国人一般绝不会这么说。我的父母总是想让我把感情埋在心里,但我现在实在太美国化了,我压抑不了自己的感想。我就象苏珊大妈一样,给我一个张嘴的机会吧!...我下面想谈一下我是怎样开始写《中国珍珠》这本书的...”
闵安琪十二岁的时候第一次听到赛珍珠这个名字的,但当时她必须要批判赛珍珠,因为中国正值“文化大革命”,身为美国作家的赛珍珠被看作是中国的“敌人”。
直到闵安琪自己成为一位畅销书作家,她才了解真相:原来赛珍珠在中国生活了40年,她的第一语言是中文,她儿时的朋友都是中国孩子。
闵安琪:“赛珍珠是我的英雄。她是第一个给没有话语权的中国农民一个说话声音的作家。我想庆祝她的人生,让她在中国历史有一席之地。她的文笔充满了仰慕,喜爱和人性。”
在小说中,闵安琪塑造了“柳儿”这样一个赛珍珠儿时好友的形象。她们一起长大,并爱上了同一个男人:才子徐志摩。她们后来各自成家,有了自己的独立生活。在小说结尾,赛珍珠返回美国,她和柳儿都相信她们还能再次重逢。在现实生活中,赛珍珠在1934年离开中国后,一直没能返回这片让她魂牵梦饶的土地。1972年尼克松访华,赛珍珠曾申请前往中国,但是遭到拒绝。一年以后,赛珍珠在美国去世。
三十多年以后,一个曾经批判她,但最终景仰她的中国女作家站在了赛珍珠在宾夕法尼亚州的墓地前-
闵安琪:“我看到她的墓石的时候,差点倒在地上。因为石头上刻的只有她的中文名字,赛珍珠,除此之外没有一句英文。就好像她在期待着柳儿,期待着一个象柳儿一样的人。
我在那里逗留了很久,我把我从中国带来的泥土,洒在了她墓地的泥土上。我也拿了一些她墓地的泥土带回中国去,因为她父母都葬在中国。这样,他们的在天之灵就可以团圆了。
我回到家,一气呵成地写完了小说的最后一章。我心花怒放。赛珍珠说过,写小说就象追赶精灵,小说家们被邀请到充满奇幻的梦境里。幸运者会经历一次这样的梦境,而最幸运的人会一次又一次的在这种梦境里重生......”
赛珍珠和闵安琪,两个有着不同追求和梦想的女人。他们的人生,通过文学,就永远地交汇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