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节是这家人每年一次欢聚的日子。拌沙拉搭配炒豆干,烤红薯相伴烤火鸡,三代人欢聚一堂。祖辈既有华人,也有美国人,孙辈中包括三个混血孩子。中间一辈的贾泊和艾栎夫妻俩是大家庭的粘合剂,他们生活在历史悠久、房价昂贵的乔治城,居民中不乏华盛顿名人。
华盛顿远郊区长大的艾栎第一次带贾泊看乔治城是1989年,他刚来美国不久。
贾泊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我太太说,这是我们年轻人很向往的乔治城。那我当时就想,哇,这么好的一个地方,我脑海中记住了。但是我没跟谁说,也没跟我太太说,有一天我要回到这个地方。”
那时候的贾泊和艾枥都是20多岁。乔治城的居民大多家道殷实,到这里落户需要财力,还需要社区的接纳。他们克服阻力,在乔治城站稳了脚跟,由租房开始,他们顺利融入社区。两人不仅有了一个被《乔治城》社区杂志多次列为样板住宅的家,他们甚至建立起了一个“王国”。
贾泊和艾栎拥有一家叫做“中王国”(Middle Kingdom)的公司,专门设计生产和销售高档瓷器。这项工作开始于1993年,不过两人世界的起点在1987年,美国大使馆组织的一次活动中,到北京学中文的大学生艾栎遇到了刚开始在北京工作的博物馆美术师贾泊。
贾泊说,“她是个学生,而且穿着完全不一样,她那个时候穿着中国的军棉袄,军大衣那种棉袄。我只看到她的背影,我就想这个女孩子一定很漂亮。正好我认识一个英国和美国的双国籍朋友,然后就介绍,说这是我同学,我带她过来看展览。后来我就跟他商量,你是不是可以跟我们牵牵线,我就说去了我的工作室。”
艾栎从她的角度追述当时的故事,“我从海淀的学生区骑车到城区的博物馆,去画室跟他见面。我不太能确定,到底是被他的艺术感染了,或者其实就因为他是个年轻的帅小伙。我想,能见到一位真正的艺术家非常有趣,他的年轻帅气当然不会减分。我记得我们的第一次讨论都用中文,当时虽然我正在学中文,但真正与中国人用中文交谈的机会并不多。而我们当时的话题包括素食主义和亚伯拉罕·林肯,我认为自己表现很好,只是不知道贾泊到底理解了多少,但足够我们商量好下一次约会。”
贾泊记得当初的自豪感,他说,“就包括早期也好,现在也好,嫁到国外一般都是女孩子。我那个年代男孩子基本上就非常少找外国女孩子,我们在北京街上走的话总是会见到一些北京的哥们儿说,行,哥们,为咱们中国人增光。”
艾栎的回顾带着更多的思考,她说,“我想大家都有一点震惊,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其实这种事情很容易就过去。我到中国有了一段浪漫故事,回来后可以很快忘掉,但我们没有忘掉。我的认真态度给了父母一些安慰,不过我相信他们仍然抱着走走看的想法,因为我们太年轻,不同之处太多,他非常不同。”
实践证明贾泊对美国文化具有比较强的适应力。两人彼此个性上的不同似乎也能够兼容,艾栎在生活上更注重实用性,贾泊未必如此。
贾泊对着装特别讲究,他说,“我的衣柜就是全家人的衣柜,包括我太太,我的三个孩子多多少少都穿过我的衣服。就说用我的衣服、我的外套,他们会穿着去上学。”
艾栎乐于让贾泊发挥长项,“他很会购物,不管去哪儿,都可以采购。我不太热衷购物,所以总等他帮我挑选。”
贾泊对买到的成品经常有进一步改进加工的兴趣,他说,“有时候我买一条裤子,我会在裤子上加一些东西。这是绿颜色,我还有一个蓝颜色,两种绿。我太太总说我的鞋比她的鞋还多。很少男的比较敢这么穿的。”
艾栎对生活的感受时常与贾泊形成对照,她说,“我们家里有一些漂亮家具,但这些真是用来看而不是用来坐的,不会很舒服嘛,搬家的时候我会提出来摆脱掉这些资产阶级趣味的摆设。”
当然这些中国特色的器物仍然持续出现在家里。
两人的瓷器事业由贾泊的设计开始。
贾泊习惯从中国传统设计中寻求灵感,他说,“我讲究的是非常简单、大气的那种感觉,我比较喜欢的是宋朝时候的瓷器。”
他们在江西景德镇拥有两处瓷窑,贾泊的设计在那里变成产品,然后运到美国的仓库。艾栎负责营销管理。
从经营的角度看,贾泊夫妻的瓷器事业发展比较顺利。贾泊介绍,“作为一个品牌的话,所有美国最顶尖的百货店也好,最顶尖的精品店也好,基本上我都进去了,我的产品都进去过,所以应该说是成功的。”
英国有艺术博物馆认为“中王国”的产品体现了当代瓷器20世纪后期工业化生产的水准并因此而收藏展出。但是也有遗憾,贾泊的瓷器在美国受到的欢迎并没有能够完全复制到中国。
贾泊说,“早期,我的东西都进了微软,还有甲骨文、爱立信、GE,早期他们这些高管都是从西方过去的,他们在中国送礼的话会用我的东西,我这些都被他们用过。但是一旦这些高管变得本土化,就不会用,他们用的、选择的就完全不一样。”
贾泊、艾栎两人相识已经超过30年。三个孩子有两个正在名校念大学,最小的女儿上的是昂贵的私立中学。
回顾婚姻历程,贾泊说,“如果你们问我下辈子要找谁,我可能还是会选择我夫人。”
艾栎的感受很相似,只是表述更为细致。她说,“我没有为跟他结婚感到过遗憾,但确实认为当时我们特别年轻。一方面,我们20来岁就结婚了,而其他同龄人还在到处蹦跶,尝试不同的事情。另一方面,我们互相拥有,虽然非常舒适的同时也受到了限制,因为我们已经作出了决定。我们不可能回头再来过,好在结局似乎还挺不错。”